“剑的持握和运用都应当顺应自然之息。当初，那个强盗和我颉颌胜负，其中一个原因便在于此。他已步入中年，前半生的经历使他悟出了自己的剑道。他饱受妻离子散之痛苦、好友背叛之悲愤、仗剑天涯之孤寂，唯有手中的剑始终伴随着他，是他值得信赖的同伴。他的剑道来源于自己的感悟，是师法自然的成果，远远胜过刻意学习、模仿借鉴之人，以至于我动用秘法才将其制服。所以，谁也教不了真正的剑法，只有靠你自己领悟。何时出剑，何时收剑，都应当遵循本心，而不能被章法所限制。我若出手相教，必然坏了你以后的长远发展。”

多格握着这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剑，惊讶于那个强盗的强大意志和实力。

“我也会有自己的剑道吗？”

“当然。‘道’是什么？就是一个人的归宿。人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寻找归宿。”

“人存在的意义在于寻找归宿，那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制定归宿。”

“制定归宿？”

“没错。世上有数不尽的人，就有数不尽的归宿，也就是‘道’。神存在的意义便是为每个人制定好宿命，使每个人各有所终。我猜萨克学院的神学教科书上一定有写人的出生与神的关系。”

“每个人出生之时，神会赋予他姓名与身份，并且在相关之人的脑中植入这些信息，从而使每个人与他人有所区分。”

“是这样，不过我们一族是个例外。我们没有姓名，也没有身份，只是依靠一种近乎直觉的意识识别彼此。事实上，神不仅决定了人出生时的状态，还决定了人一生的轨迹。比如你来到兰都，看似是偶然得到夜镜使然，其实只是在顺应神的意志，你本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换句话说，你的任何选择都不过是神的有意安排罢了。当然，我们一族不会受到神的这种影响。”

“但是这不公平，神不就成了人的支配者吗？这和我在书上看到的不一样。”

“神就是人的支配者。当然，我们在探讨的是早已灭绝的诸神，不是斯凯尔那帮人。书上也可能记载着错误的信息。书籍是巩固统治的有效工具。”

“……以前的人没有想过反抗吗？反抗这不公平的宿命制度。”

“当然有。第一次人神大战的起因就是人类企图夺取诺尔缔克里的宿命晶石萨瓦洛。尽管当时人族中豪杰辈出，但是与斯凯尔的力量相比，那不过是九牛一毛。一些零散的古书记载，斯凯尔一直在研究萨瓦洛，但是很明显他一直没有成功，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两次人神大战了。”

听了索德尔人的一番话，多格的视野如同一扇木窗，逐渐开阔明朗。

智慧是人天生被赋予的，而知识却要仰仗后天学习。正如诗人苏蒗屿所言，“知者固知，毁于自知；愚人固愚，成于自卑”。没有后天学习的知识，人的智慧就只是一块无法涂到面包上的黄油，美味却虚幻。讽刺的是，愚人往往比知者更能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你总要有个名字吧，不然别人怎么称呼你呢？没有名字对你执行任务也很不方便。”

“这个自然无需担心，根据具体情况我会用特定的假身份。比如这次我卧底到兰都的刘家当护卫，用的就是刘容的假名。说到这个，你最好注意一下，遇到兰都人不要说太多话，免得露出破绽。虽然他们在明面上很友好，但是暗地里的小心思可多着呢。他们都是不完整的人，又是过于完美的人，在阴谋诡计上几乎无人能敌，是当之无愧的最会算计的种族。总而言之，少说话，都交给我就好。”

“听上去你对兰都了解得不少，但是为什么历史书上没有任何关于兰都的记载？”

“这是自然，因为……”

话未说完，只见一颗头颅大小的火球自远方不知处袭向索德尔人，直取他的心口，疾若坠天之星，快得让多格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