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不敢让大人等,”他边说边从袖口摸出半袋子分量不轻的东西,在手上掂了掂,不舍的塞到袁今夏手里,“这是大人的辛苦费,这天寒地冻的,出趟公差也不容易,大人毕竟是个姑娘家,可别冻坏了身子。”
“我还不是大人呢,不过待我日后高升,你再如此唤,也不迟。”
沉甸甸的,少说也得有五两银子,可惜了,她现如今不吃这套了,如数奉还后,今夏敛了笑,正色道:“此事算是盖棺定论了,但是我回了六扇门还得交差,你说怎么办吧。”她手一摊,把难题抛了回去,这可愁煞孙吉星,只见他苦着脸,便差挤出泪来,口中讷讷说不出话。
“这样,你拿着十两银子自行去六扇门销案,理由自个编吧。”她有些不耐,不想想再耽搁,沉吟一下,又淡淡道:“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你家里那位不会知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很简单,孙吉星在外养了个妾,估摸是个来路不正的,不敢纳进门,明面上是他掌管银子,实际大权还是握在他媳妇手里,家里开支用度孙家媳妇说的门儿清,是个厉害角色,这样聪慧的女子会不清楚枕边人脾性?袁今夏是不信,她报案,估摸是给孙吉星敲个醒,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
“我说大哥,这么大的风雪,你就让我淋着回去啊。”她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唬了孙吉星一跳,反应过来后踉踉跄跄的跑回内屋取了把油纸伞,还抄了盒温热的酥饼,谄媚的笑着道:“新出的品种,袁捕快尝尝,喜欢的话,我天天给您送。”
她喜滋滋接过,扬着伞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你去销案的时候再还你。”
鞋袜已湿,她也顾不上,护着酥饼,淌着大雪又赶去了下一家。
酉时三刻,杨岳在往回的路上看到袁今夏撑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裤管至小腿处满是融雪污泥,冻得青白的小脸不知想到什么乐开了花,其实雪下那会,他便猜到这丫头定不会准时去汇合,有过前车之鉴,开春三月有桩案子牵扯多人,他与今夏兵分两路,同是约定好时辰,偏逢大雨,他本想先回家跟上官曦报平安,再去寻她,未料夏爷早候在了屋里,吃着热茶糕点松困解乏,后来才晓得,她是连查了数人,实在饿极了才进门吃口热乎茶。
当然,袁今夏的歪理无人能及,她只笑嘻嘻与杨岳道:“好哥哥,你跟上官姐姐如胶似漆的,还不得先知会她一声再去寻我?”杨岳却不戳破,无奈的陪着她胡闹。
“今夏……”他轻声唤了句,正挣扎在泥雪里的袁今夏侧首,随即笑着晃了晃伞。
“今儿天太寒了,走,去我那,给你炖点羊肉汤,再烙几张饼,泡着吃,可香了。”接了她怀里精致的盒子,“这是什么?”
“孙吉星给的!”落了个轻松,她揉着酸麻的胳膊,见杨岳不解,又道:“他养了个妾,还偷家里银子去养,是不是好笑?居然还想贿赂我,真当小爷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倒不是她嫌弃银子少,而是自与陆绎相识,耳濡目染的,也开始明白一些道理,天底下就没有白拿的银子,而她,是堂堂正正的六扇门捕快,陆绎是为珠玉在前,她怎能让其蒙灰。只不过让她诧异的是,孙吉星能及时赶回,全赖着杨岳,知她粗心,杨岳便多瞄了一眼,后来实在放心不下,想着去看看,这般阴差阳错,反倒省了她再跑一趟。
俩人回了府衙正值下差,与其余几人互相寒暄后,又推了杨岳的邀请,忙提溜着分的只剩一半的酥饼往家里赶,葫芦肚的巷子口有些狭窄,因下了雪,两侧的房檐上时不时的飘落厚厚的压雪,她立在巷口,调皮的抬脚使劲跺了几下,早堆满檐头的雪扑簌簌落了一地,院子外还亮着灯,暖黄色的光线映着素裹的大地,蓦的让人无限心安。
冷风拂过,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在枣树前站定,将伞和酥饼盒子一并搁在一边,抬手抚着树干,一遍遍,似抚着那人曾经留下的痕迹,有呜咽之声吹过耳边,她回身,皑皑白雪中恍惚瞧到陆绎挺拔俊逸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