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府门,明铮因为逛了一天有些累就回去睡了,主要是明铮脸皮太薄受不了她俩的调戏……
桦予知道钟离采薇要干什么,便和她一起去前厅候着。
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马车的声响。
“大概是父亲回来了。”钟离采薇说。
“我天,你狗耳朵啊,这么灵。”桦予昏昏欲睡,听她这么一说立马精神了起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钟离采薇出身去迎接,桦予跟在她身后。
“父亲。”钟离采薇上前去搀扶他,看样子是累坏了,步伐有些不稳。
“归儿?”钟离远有些诧异,“等很久了?”
“不久,刚刚来前厅,咱们先进去吧。”钟离采薇笑着说,其实心里已有些不忍。
桦予一直沉默的跟着,钟离远带进了门坐下,才发现这个姑娘他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是?”钟离远问道。
“这个姑娘啊,是归儿的朋友。”钟离采薇笑眯眯的,“刚刚来咱们这儿,想要陪女儿一段时间。”
“如此啊,那就不能怠慢了人家,待会儿找人收拾出一间院子来,姑娘便放心住下吧。”
“多谢伯父。”桦予也不拘谨。
“你们都坐吧,站着做什么。”钟离远很开心有人来与自己的女儿作伴,他很清楚自己不能陪着钟离采薇,多一个人来照应着也是好的。
“父亲,”钟离采薇有些犹豫,父亲脸上已经有些疲色,她不忍心这个时候说伤害他的话。
“怎么了?”钟离远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其实还有一事,”钟离采薇心下一横,“你从未问过女儿这十年的去处。”
“父亲不在意这些,只要你安全回来便好。”钟离远真的不在意这些,归儿已经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没有受到过一丝伤害,这就足够了。自然他也是有一点恐惧在的,这么长时间,他几乎错过了归儿的成长,有些东西,知道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徒增感伤罢了。
这一点,这对父女像到了极致。
“女儿这些年,其实是由一位得到的高人照看着,他收我做了徒弟,教会了我不少本事。”钟离采薇说道,像是忽略了钟离远的话,她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生怕他有一丝难过。
“这可要多谢那位高人了。”他的脸上满是宽容。
“这位高人正是岐南山的天命长老。”钟离采薇看向桦予,“这位姑娘,也是岐南山弟子,是奉权长老的徒弟。”
钟离采薇小心翼翼地说着,“我们这些年来学了不少本事,女儿学的是星象与各派的武功,这位桦予姑娘是一名药师。”
钟离远有些疑惑,不明白钟离采薇为什么要说这些。
“还在山上的时候,我们便已经知晓出云国即将有一场大乱,就在近期,必定会有人兵起夺位。”
“你……”钟离远有些不可思议,他本来认为钟离采薇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他只是疑惑,却没有愤怒。
“我知晓母亲没有死,”她说,看到钟离远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我也知晓是太后扣押了母亲来向您施压。”
“我被赐婚给了期遥王,太后拿您和母亲的性命来威胁我,要求我密送消息,必要的时候成为她最大的挡箭牌。”
她只能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她和父亲性情相像,残酷的真相比拐弯抹角的讲话战术要有用的多。
“所以,女儿想,加入期遥王,来□□宫,救出母亲。”
“不可!”不出钟离采薇所料,钟离远猛地站起身,否决了她的想法。
“为何不可!”钟离采薇反问,她没有忤逆过钟离远,这是头一次。
“未嫁从父!”钟离远背过身去,“这是自古的道理!没有为何!”
“您没有在意过这些迂腐的道理!”钟离采薇央求道,“父亲。”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他转身就要离开。
“父亲!”钟离采薇见他向门口走去,一时情急大声叫住了他,“我来说为什么,父亲您害怕事情暴露,保不住母亲的命,更保不住我的命……”钟离采薇的声音染上了少许哭腔,“您怕自己多年臣服,换来的只是母亲的尸体,您怕自己为虎作伥,依旧保不住我的性命。”
钟离远停住了脚步,钟离采薇看到曾经宽广的好像山一样的父亲的脊背已经历尽了风霜。
“只是,您的妥协换来了什么,只是他们无休止的威胁与打压!”钟离采薇狠了狠心,声音又变得无比坚定。“您很清楚,如此下去他们也不会将母亲归还,只能暂时拖住她的性命!”
“母亲虽然很早之前便离开了我们,但是母女一脉,我相信母亲当年的离开是在为了我们争取时间,她希望您能够继续做您清廉的丞相,总有一天扶持一位清明的君主!而不是仅仅换来我们的苟延残喘,消极遁世!”
“您回想一下,当年母亲是如何与您相恋,如果她看到您现在是这样,还会义无反顾地嫁给您吗!”
“行了!”钟离远打断她,带着一种钟离采薇看不懂的愤怒,“不管你母亲是怎么想的!就算她失望,我也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冒险!
“归儿,你不是为父,你不明白,我作为丈夫,作为父亲,连你们我都保护不了,还拿什么去保护别人。”愤怒过后是疲惫,钟离采薇几乎都要感到,父亲说完这句话就会晕倒过去。
“父亲!”
“别说了,今天太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伯父,这是您的家事,我不该管,但是就一个丈夫而言,您很自私,您很了解您的夫人是什么样的脾性,十年的不见天日换来了丈夫的沉溺,这定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就一个父亲而言,你不管顾女儿的想法,一味地将她往外推,用你认为最好的办法来保护她。换来的只是你们一家的悲剧。”桦予顿了顿,“有很多时候,星象都能说明一定的道理,我们不能完全信天,但是至少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家人,相信你们的能力。”
“失败,你们会失去很多,但是妥协,你们终将会失去一切,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钟离远终于有些松动,转过头看向桦予。
“作为一个晚辈,我知道我越矩了;但作为一个同龄人,我比您要更清楚采薇的性情,她看上去胸无大志,实则思虑周全,老谋深算,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她清楚,一旦失败,她失去的不仅有自己的母亲,还有她视作天一样的您。”
这便是钟离采薇硬要桦予跟过来的原因。
有的时候,局外的人会更加好说话一点。她自己被父亲保护着,本来在父亲心里就是一个弱者的形象,这个时候来一个说话一针见血的又不知根底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父亲,”钟离采薇走上前,递过去一个锦袋。正是李晟延给她的那个。“这是母亲留下来的。”
钟离远有些震惊,他接过锦袋,看到了里面的簪子,眼泪顿时滚落出来,之前父亲见到那只木镯时并没有如此大的反应,那不成这支簪子暗藏玄机。
接着,钟离远一点点转动,竟然把簪子弄成了两截,里面是个空腔,装着一个纸卷。
他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了那张纸上,空白的纸张印出了朱红色的字迹。
“见字如唔。
夫君,此时我已经在去寺庙的路上了,我知这将是一条不归路,我无悔,但愿我走后你仍能够做原来的自己,不忘初衷,两袖清风,辅佐良主。
我们有顾虑,且待他年,等我们的归儿成为一个大姑娘,或将她送走,或留下承担,仅凭归儿的意愿,父女相像,你们都性情执拗,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意愿,也能尊重自己的意愿。
危难之秋,必得守大任,灭佞臣,反之则祸事不断,无重逢之日。
年岁煎熬,盼早日相见。妾虽死而已,绝不苟且偷生,望保重。”
“原来,都是我错解了。”钟离远踉跄了一步,将那带着娟秀字迹的信纸紧紧附在心口。
这是还未成亲时,两家反对,他们来往信件的无奈之举,想不到这也成了她留给自己唯一企望的寄托。
“父亲。”钟离采薇扶住他,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都是我错解了,”钟离远很懊悔,他成了她错信的懦夫。
“父亲,您不是,您只是想保住我们。”钟离采薇突然间有些慌乱。
“不,归儿,这一切,都是我错了。”钟离远很歉疚,“我白白让你母亲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他该知道的,夫人与他心性相通。她是一个柔弱却绝不弱小的女子,有的时候甚至让他都敬佩,这样一个女子,怎么甘愿当一个阶下之囚,全是为了他们的家啊,为了他的包袱,还为了他们的血脉,他们唯一的女儿。
他擦了擦眼泪,“一切,都要到头了。”
生性傲骨清风,是钟离家的传承。
“既然已经知晓你母亲的意愿,我便绝不畏缩。”钟离远就像一个迷茫了多年终于找到归途的人,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亮。
他看向钟离采薇的眼睛也有了信任,再不把她当作一个襁褓里的孩子。
夫人,我们的归儿长大了。
既然是我们一家人的选择,我便一定要撑起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