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咏之和李守节面对面坐着。
攫欝攫欝。“看见大人安然无恙,属下非常欣慰。”李守节说。
这不是正常的说话方式。
如果李守节真的要表达这个意思,应该是“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属下二字,再也不要提了,得臣,我现在是一个反贼,你私下来见我,会有麻烦的。”徐咏之低声说。
“大人在辽国,担任什么职务?”
“于越。”
“这是什么官职。”
“大概相当于太子太保一类的职务。”
“太好了,既然身居高位,守节愿意带着本部兵马来投,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距离是从客气开始的。
“哥,我们还是你的兵,我们明天阵前就反了,你看怎么样?”
如果这么说,那李守节可能就是真的要投奔徐咏之。
“这件事我要和主将商量,还有别的事吗?”徐咏之问李守节。
“我等大人的消息。”李守节说。
徐咏之走到门口,扭头看看李守节:“得臣,门,我不关,如果你是来骗我的,现在拉开门出去,骑马就走。”
“大人说得哪里话。”李守节摇摇头。
徐咏之回到韩匡嗣帐中。
“是我的旧部李守节,想要投降。”徐咏之说。
“太好了!”韩匡嗣一拍大腿。
“韩大人,您都不担心这里面有诈吗?”徐咏之问。
“你在这里,还能有什么诈?”韩匡嗣说。
韩匡嗣的判断有他的道理,辽国的兵都是跟着将走,比如韩匡嗣是南京留守,封了燕王,他的军马就是自己的旧部,从他的俸禄里面支出,而皇上直接支付俸禄的,就是皮室军,如果韩匡嗣要作乱造反,他的兵就会跟着他一起动。
“这不对,”徐咏之说,“宋兵的俸禄,是朝廷发的,不是我发的,我在那个位子上,我就是主帅,我不在了,就很难说了。我的旧部,都已经被打散,确切一点说,没什么旧部可言了。”
“这个副将,不是你的盟卫、义子吗?”韩匡嗣问。
这话也是草原的特色,辽国的将军和副将之间,往往根据年纪结为兄弟或者干父子。其实安史之乱之后的唐代藩镇,就是这样来维护私兵的。
“我们是兄弟,但我觉得他不对,宋军的家属都在汴梁,就算李得臣想要投我,那些人也必然不会答应。”徐咏之说。
“也许是他跟你私交甚好,仰慕你,就想着跟你打仗呢?”韩匡嗣还是不甘心。
“大人,没有人会用身家性命的代价去仰慕别人,如果是那样,李守节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我们都曾是少年,但那个岁月已经过去了,我的判断是,这事有诈。”徐咏之说。
“让老夫去见见此人。”韩匡嗣说。
徐咏之还想拦,韩匡嗣已经走在前面了,走到那间帐篷,韩匡嗣伸手打帘子,里面已经有一只手把帘子撩起来了。
“这小子懂事。”韩匡嗣看看李守节,只觉得虽然他有了三十多岁年纪,但是生得相貌清秀,目若朗星。
“你就是李守节么?”
李守节猜到了是韩匡嗣:“参见恩相。”
这是宋人的称呼方式,是手下人对主人的称呼方式。徐咏之对这种称呼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燕王殿下,可以称呼王爷,或者殿下。”徐咏之说。
他心里暗暗难受,李得臣,你为什么不走呢,非要和我兵戎相见吗?
李守节也看见了他眼里的失望,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大人,你为什么非要跟辽国混在一起?当年我爹作乱,你来平定他,如今你作乱,我也要平定你。”
他心头定了这个点子,就额外奉承韩匡嗣。
老韩想当宋王,也是各种甜言蜜语,许诺。
“看李将军的年纪,似乎也不大。”
“也三十六了。”
“可有子嗣么?”
老韩想着是不是可以给孙女和李守节的儿子订个亲什么的。
“末将未曾婚娶。”
前面我们提到过,李守节喜欢男子。
“啊呀,真是可惜啊,本王有一个女儿,二十五岁,孀居在家,如果将军不弃”
“岳父大人在上,受李守节一拜。”
徐咏之目瞪口呆,就看见俩人把明天阵前倒戈的细节定了。
“末将也不便久待,这就回营安排。”
李守节跟徐咏之唱了个喏,出门骑马而去。
剩下韩匡嗣心满意足地咂摸滋味。
“大人,你就这么定下了?”
“本王是南京留守,前军主帅,就这么定了。”韩匡嗣笑着说。
“我就提醒一句,你做好诈降的准备。”
“得臣乃是我韩某的女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