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聪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张洎开口说道。
这是魏王府里的茶室,赵廷美在炭炉上烧着一把铁壶,里面煮着茶。
赵廷美脸色就像一个死人,他刚刚鼓起勇气,斥退了武德司的狗腿子们,在浴室清洗了陈小幻的尸体,但是那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刚才还在自己怀抱里的女子,现在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力的躯体,他觉得这件事太吓人了。
他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少爷秧子就容易这样。
所以当赵廷美坐回到茶室里的时候,已经濒临崩溃了,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参相,你是来教育本王的吗?”赵廷美问道,他的语气里有极大的愤怒。
“不敢,王爷是真正的聪明人,知道应该跟谁站在一起。”张洎说。
赵廷美哆哆嗦嗦地把烧开的茶倒进茶碗,自己的,他没有给张洎倒。
张洎干的事情太缺德了,刚刚杀了人家的女人,还要上门教育人。
张洎自己从一叠茶盏中拿出来一个,把茶倒上。
“这个女人的尸体,我还有用。”张洎说。
赵廷美差点就拿起茶碗来把张洎给开了。
“你!够了!”
“淡定一点。”张洎说。
“徐矜会来的,对吧。”张洎说。
“徐矜已经死了,”赵廷美瞪了张洎一眼,“耶律休哥给他举行了葬礼,他在高梁河之战的时候,死在乱军中了。”
“你对你这个结拜哥哥,这么没有信心吗?”张洎问。
“张参相,徐矜是太祖皇帝的结拜兄弟,不是本王的结拜兄弟,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赵廷美说,“少拿话绕我。”
“怪我了,怪我了。”张洎轻佻地道歉,“不过你们开封府的情报这么落后吗?这都三个月了,还不知道辽国的耶律休哥,其实是徐矜假扮吗?”
这话把赵廷美气得不轻,他确实是昨晚才从陈小幻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
“这件事不能声张。”赵廷美说。
“当然不能,我们现在都说徐矜已经伏法了,但是您自己总得清楚啊,我们要真的杀了他才行。”
“无论如何,陈小幻是我的女人,清白躯体不能暴露于日月三光。”赵廷美把茶喝下去,狠狠地瞪了张洎一眼。
“是我让您误会了,王爷,您就把她停在一间房子里,徐矜必然会抢她回去。”张洎说。
“你要拿她当诱饵啊。”赵廷美说。
“您明白,徐矜那男人是个多情种子,这女人,他不会不管的。”张洎说。
这句话明明白白暗示徐矜和陈小幻有事,赵廷美太阳穴边的血管突突地跳,真想杀了他。
“那你就布阵吧,陈姑娘的尸体,我就会放在这间屋里。”赵廷美说。
“好。就是要王爷点头。”张洎行了个礼。
“等等,本王如果不答应呢?”赵廷美问。
“哦,那我们也要这么做。”张洎拿出一个小锦盒。
“这是什么?”
“圣旨,我可以当场给您写一道。”
“你!”
“开玩笑开玩笑。”
张洎出门去了,赵廷美颓然坐倒,余生的每一秒,对他都是折磨。
张洎布置好了圈套,把陈小幻身上的火流星拿了出来。
这是山字堂的联络讯号,一旦要是点燃,汴梁城剩下的山字堂援军都可以过来支援,暗线也会向徐矜传信。
“准备好了么?”他看看张悲和李道然,“徐矜可是比陈小幻厉害多了。”
“我会让他死在这里的。”李道然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张洎点燃了流星。
悲伤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赵缇娅看到了流星,派人探听消息,又赶紧传送到辽南京去见徐咏之。
“父亲,魏王府出现了小幻姑姑的火流星,她可能出事了。”赵缇娅说。
萨爷死了,小贵聋了,小幻又失陷了。
“公主,你用传送门送我去魏王府外。”徐咏之说。
“父亲,还是请田姑姑来帮忙吧,她们是两姑嫂,原该相助的。”赵缇娅建议。
“我先去看看,想来是你三叔有了什么动摇。”徐咏之说。
“要不我去少华山,把宗谱叫回来帮你吧。”赵缇娅说。
宗谱如果回来,倒是自己的一个助力,不过徐咏之还是摇了摇头。
一来,倘若自己难以脱身,那多一个徐宗谱也没有好处二来,宗谱毕竟是柴荣的骨血,小幻都要放了求助的火流星,那这一去可能就会有去无回。
“如果明早没有动静,就去给田姑姑送信,那时候就要靠她了。”
赵缇娅拉开了传送门,徐咏之走进了汴梁城的秋夜。
赵缇娅把传送门的出口放在了魏王府附近的一条小巷后面,这里人烟稀少。
徐咏之出来之后,轻轻攀上了墙顶。
院落里看起来没有人,但是杀气遮盖不住,这里一定有埋伏。
他轻轻地捡起一块石头,扔到院子中间。
没有人出来,但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衣襟相蹭的声音。
“大概五十多个人,嗯,有十几个好手。”
判断是不足为虑,他纵身下地,对着赵廷美的书房走去。
“殿下,殿下?”徐咏之轻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