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一只脚刚踏进殿门,被黑蛋在门口一把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又哭又笑,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想必皇帝的处置他已经知道了。
我一时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哽在喉中,除了一句“我回来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也随他又是落泪,又是笑。
明明只是去见一个平日里见过无数次的人,却仿佛劫后余生。
两人挽手去桌边坐下,见他桌上搁着佩剑。
不由得流泪笑叹:“真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得好好活着替我报仇,也不该轻生呀。快收起来罢。”
黑蛋只顾着高兴,连连说着:“你回来了,这下用不着了。”说着将剑收了。
两个人平复了心情,我便将殿内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虽然皇后的案子、权妃的案子、这次吕婕妤的案子,恐怕几十年间再也查不出真相,但好在陛下看样子不会再追究东宫了。”
黑蛋摇摇头,凝望着我说道:“现在只要你还活着,别的都不重要了。别的,我可以等。”
我轻轻握上他的手:“咱们一块儿,好好地活着。”
这次的黑蛋,比永乐十年刚知道周新被抓时的那个黑蛋坚强许多。
没有因寒心而颓唐,甚至不需要我再千方百计巧言安慰。
那句“只要你还活着,别的都不重要”固然令我感动,更令我心折的,是那句“我可以等”。
很多案子,疑点丛生,却被定了案。
很多冤案,民意汹汹,却不得平反。
这些案子都会被时光埋进沙子里,被遗忘,被消失。
人的记忆有限,世间的正义也有限。在一个扭曲的不正常的时代里,正义因稀缺而珍贵,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去享有,太多人等不到正义就死了,太多人死了也得不到正义。
我从现代而来,在现代、在古代,都一样悲观。
朱瞻基也悲观,但他却不能放任自己悲观。他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他要承担更多。
他有责任将这个社会塑造得更加正常。
世间人都可以悲观,甚至厌世,唯独他必须乐观,必须相信事在人为,相信正义。
如果他都不再相信,那大明才是真的完了。
而他,知道他的天命所在,知道他的肩膀所要承担的东西,没有逃避。
这样的他,在我眼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