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石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一时间整张脸上都急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什么时候?”被李怀石的嚎叫吵的有些烦,陆仲安眯起眼睛,看向赵子遇:“什么时候发现的?”
崔碧玉的消失,他自认为是滴水不漏。没有什么地方,比众目睽睽之下更加安全。特别当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刑部对崔碧玉的消失尚且摸不着头脑,她又怎么会发现。
“当天。”赵子遇随手从书架上取出一张长安的坊图,又铺开一张纸,三两勾出朱雀大街附近的坊口,最后圈出一点。
“这里,是突然起雾停车的位置。那场大雾,毫无疑问是完成崔碧玉消失的关键一环。当时起雾时,我就很确信,这场雾,必定是为了在替车内之人逃脱打掩护。”
“可是门锁完好,你又怎么解释?”李怀石急急问。
“门锁当然完好,因为车里的人没有走正门。那是个押运用的马车,为了密不透风,上下隔板皆有一定厚度,特别是马车底部。这种厚度虽然看似结实安全,却遗留了很多可能——改造或者机关。能接触到押送车的,只有大理寺、刑部、万年县廨或者御史台。如此一来,嫌疑范围便大大缩小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动的手脚,万一是刑部呢!而且就算她逃出来,也不可能不被发觉啊,就算起雾,周围也都是侍卫。可她就像蒸发不见,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难不成大家眼睛都坏了?”李怀石挠头。
“诚如你所说,若她出现,不可能不被发现。”赵子遇指了指坊图上对着朱雀大街的岔道。
“车内的人消失之后,刑部和御史台立即叫人封锁了坊门和通道。即便崔碧玉有再大神通,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逃出密网般的筛查。除非……除非车里的人,根本不是崔碧玉!”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就算是早已经知晓是这个结果的陆仲安,此刻看着她冷静淡然的侧脸,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起初,押送崔碧玉进车得时候,她的头上套着一只麻布袋子。而出来之后,为了确保押送过程万无一失,都官令史火急火燎就把人塞进了押送车。这个过程中,崔碧玉一直带着头套。谁也不能确信,那就是崔碧玉。至少在场的、我自己的眼睛,不能够笃定。但当时,那样的光天化日,那样的理所当然,我们所有人都被误导了!”
赵子遇顿了顿,目光从目瞪口呆的李怀石面上滑过,继续道:“其实这个障眼法,根本不是从起雾时开始,而是从皂吏押送崔碧玉出来就开始了。大雾的作用,只不过是在障眼法外又糊了一层障眼法,顺带帮助假崔碧玉脱身。这个假崔碧玉,只需要一个身形穿着与崔碧玉一样的侍卫即可。他躲在押送车里的这段时间,足够他换上自己的衣物。衣物储藏得位置,想必同逃脱的地方一致。只要有缺口可以出去,就有足够的空间藏一身侍卫得衣服。然后,他只要趁大雾迷眼之际,启动机关从车底逃出,最后正大光明地混入侍卫人群即可。偷梁换柱,此时的崔碧玉就如同一阵烟,从马车里消失了。”
“啊!这这……”李怀石惊地几乎说不出话。
他虽然知道崔碧玉没有走出万年县廨,却不知道整个计划得始末。如今听到完整得过程,他也不禁全神贯注,频频看向陆仲安,对想出这样神乎其神的手法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眼睛里得崇拜之意也越发深重,几乎要想洪水般,从他铜铃般的大眼睛里流泻出来。
陆仲安被他看得有些瘆得慌,别开脸就看向一边的窗子。
“当然了,陆中丞心思缜密,与一般犯人不同。方才我说得这些,最终也只能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赵子遇面容上散开一丝微小的波动,狡黠的眉目间,似乎终于泛起点点笑意:“好在任何犯罪都会有痕迹,再完美,再缜密,也一定会有其缺口所在。多谢李明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