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白玉玮向大副描述完,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去你朋友家,他说是假的,从省会买来了一瓶,你经过对比,发现确实是假的。”
“对,假的很明显。洗完头,头发是完全不一样的手感。我之前大概率是没用过真的,我一直以为洗完头发,头发就应该是那样干干涩涩的。”
“这么听起来,你确实是无妄之灾。”大副有点呆呆的,消化着白玉玮的事情经过。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不是”白玉玮气笑了,“这件事已经牵扯到我了,不告诉我,是想要纳闷死我吗?”
“主要是这件事儿吧,唉。”大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的确很苦恼,“你保证,这件事儿,你知我知,不给给格格说,也不能给其他任何人说。”
“我保证,守口如瓶。”白玉玮举起一只手,一脸“苍天在上”的表情。
“咱们副主编,之前一直在磨玫瑰商超的赞助,”大副努努嘴,“你知道吧,不顺利,他一个外地人,哪比得上广告部长在覃城深耕这么多年。”
“然后呢?不是一直不顺利嘛,趁着还不是咱们的赞助商,写点负面没问题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大副一脸很铁不成钢,“问题是,广告部刚刚把玫瑰商超拿下了,马上就要签约了。咱们副主编,再不高兴,也得憋着啊,结果你的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广告部知道了。这下子炸锅了,广告部长直接告到大boss那里去了,那话的意思,这篇稿子,是副主编授意你写的。”
白玉玮哑口无言,“无妄之灾”,多么中肯。
“现在是副主编一边说,不是他授意让你写的,一边夸你这篇稿子有社会性,有价值,一定要排上版。”大副总结陈词。
“可是这样一来,广告部只会以为我就是帮凶吧。”
“对。”大副见白玉玮一幅打蔫的小白菜样,不忍安慰到:“其实咱们干记者和编辑的,得罪了广告也没啥。”
“这话你信么。”白玉玮幽怨地看大副一样。
“咳咳。这个,以后反正资源稿的钱,你是没法挣了。”大副给了结论。
白玉玮知道,其实报社的生态就是这样,早已不是内容为王了。况且她根本不是什么新锐记者,也没有做出多么有价值的社会新闻。她的收入,其实还是相对依赖资源稿件的。没有资源,就没版面,没有版面,就没有收入。
其实老的蛋糕早已被分割得清清楚楚,他们新入职的记者,早就是在分残羹冷炙了,收入与老记者相比,相差悬殊。
白玉玮不禁更加失望。
“我来问你,也就是想弄清楚,想给你解释清楚。但是这种事儿吧,解释就是越描越黑。”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如果我执着于解释,副主编那边,估计会以为我在划清界限吧。”
“所以棘手啊,麻烦。”
“至少我提前知道了,还是谢谢副哥,没让我蒙在鼓里。不然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玉玮感激道。
“别这么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年,报社的处境是一天不如一天。以前咱们单位挺好的,大家都很积极,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事。可惜老人儿一批一批地走,领导一茬一茬地换。我在现在的主编和副主编那里,也就那样,说不上话了。你别怪哥就行。”大副话中带入了自己的处境,尽显悲凉。
“我哪会怪你啊。你要是能跟大boss那里说上话,就不是你啦。”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我听着可不舒服啊”
白玉玮嘻嘻一笑,未再做声。
她知道这件事不会善了,回到工位,惴惴不安地等待领导传唤。
这令人感到煎熬的时间啊。
白玉玮忽然觉得,平常的苦恼似乎都不是苦恼了,能够正常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苦恼自己的选题,是多么奢侈的烦恼啊。
没有人通知白玉玮下班,也没有通知她加班,白玉玮自觉地,一直在工位上坐着。
明明这件事处于“保密”阶段,但似乎人人都知道白玉玮摊上事儿了,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偶尔投来怜悯的眼神。
白玉玮通常回以耸肩,表示自己倒霉。然而在焦灼的等待中,她发现平时咋咋唬唬的那些老记者,似乎变得讨人厌了。尤其是在她战战兢兢只能等待“判决”的时刻,那些大声讨论“哎这个选题估计就只能做两期了”“和广告部的拉拉呱,弄点资源去”的嘴脸,是如此可憎。
六点钟,格格试探问一句:“和我们先吃点饭去吧?”
白玉玮婉拒了,这时候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最基本的。
七点半,大副路过,看了看别人空荡荡的工位,“都走啦?”
白玉玮从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点点头。
“你还等着呢?”
“不然呢?”大副毕竟是第一个告诉白玉玮相关消息的人,虽然不想给大副压力,然而话语里不自觉的还是带了一丝期待。
“行吧,等着吧”可惜大副也没有更多消息了,扭头离开了。
白玉玮只好继续等,一直到九点多,她感觉今天大概是不会叫她了,考虑是不是要离开。办公室主任进门叫她:“白玉玮,过来一下,主编办公室。”
白玉玮的心猛的跳了起来,深吐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坦坦荡荡。”
这是白玉玮第一次进主编办公室,办公室比自己想象的小,但比她们的大办公室亮很多,两个大号的平灯将整间屋子照的惨白,白玉玮看见主编坐在深棕色的办公桌后,戴着老花镜看向电脑。
办公室主任示意白玉玮坐到沙发上即可,然后低头出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白玉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即便是坐下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白玉玮?”
白玉玮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嘴,“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