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每个年级独占了一栋教学楼,每栋楼之间有走廊天台连接。江雁带着他从高三楼穿过去到高二楼,不时跟他小声介绍两句学校的建筑和教学进度。
高三楼的走廊里贴满了各种各样视死如归的标语和花花绿绿的成绩单、排行榜、志愿学校表。整条走廊静悄悄的,教室里也没有什么讲课声。
阳煦随意地往教室里瞥了一眼,教室里乌泱泱黑压压地全是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学生,除了头顶就是课桌上一摞一摞的书籍,高到摇摇欲坠。
阳煦喉结滑动了一下,动作有点艰难。
“高三嘛,离高考不远了,当然得好好拼一把了。”江雁笑道,“你在原来学校教学进度可能和我们这里有点不同,但是不要着急,有什么不会的积极主动地去问老师同学。”
穿过走廊,他们到了高二一楼,四班就在走廊尽头,走廊里追逐打闹,倒是比高三热闹多了。
“今天是考试,”江雁走在前面,有认识的同学看到她立马叫“老师好”,江雁微笑着点头回应,也不耽误和阳煦说话,“马上考最后一场英语了,你要不要考一考?”
如果在宿舍说,阳煦肯定不来,眼下来都来了,阳煦只能说“好”了。
江雁推开高二四班的教室门,明明是很轻的一个动作,却使原本闹腾得正欢的教室跟卡带了一样,全都凝固了。
下一秒,哐啷啷的桌椅板凳声乍起,再下一秒,桌椅学生全部归位。
阳煦眨了眨眼还以为看花了,不禁有点敬佩他们这敏捷的反应速度,久经沙场啊。
江雁权当没看见,笑吟吟道:“长话短说,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此言一出,全班五十来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抻长了脖子看向站在江雁身后的阳煦,然后又兴高采烈地和朋友品头论□□换意见。
阳煦不自觉地紧了紧单肩背包的书包带,他回想了一下那份性别报告——高二四班已经是全校唯一一个Omega 和Beta 占半数以上的班级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Alpha 的信息素压迫,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忽然从他心底里抽了芽,猛地滋生壮大起来。
阳煦站得笔直,握着书包带的手越攥越紧,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状况不太对,但是……但是他控制不住。
不应该啊,算算日子还不到时间……啊不对,他也没多少时间可以算了。
他习惯性地摸自己的口袋,却摸了个空——糟了,药用完了忘记带新的了。
啧,只能硬扛下来了。
就在烦躁值即将达到一个峰值时,江雁一句话让阳煦从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她道:“新同学,介绍一下你自己?”
阳煦努力压下烦躁,回过神来,勉强打起精神来:“大家好,我叫阳煦,今后请多多关照。”
议论声顿时大了不少。
江雁拍了拍他的书包,指了下南边靠窗的最后一个空位:“有人刚转班走空出来了位置,你就先去那里考试吧。”
阳煦点了下头,去了最后一排。
路过一排排课桌,胸闷感越来越重了,这代表有Alpha 在大量释放信息素。他深呼吸了一下,压抑住往那些Alpha头上暴扣的冲动。
有Omega受不了地用卷子狂扇风:“谁啊乱放信息素,有没有公德心了?”
偷偷放信息素的几个Alpha心虚地收敛了不少。
阳煦坐到位置上后,监考老师就进来了,江雁和他小声说了几句就先走了,老班一走,班级里顿时议论起来,不少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瞄他。
监考老师一脸疲惫,不耐烦地道:“安静,别吵了,把卷子往后传。”
阳煦收拾完自己的书包后想看看看卷子传到哪里了,目光却不自主地被前排的那个男生吸引了。
前桌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空调冷气开得很足,他把校外套披在头上,睡得很熟,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校服衬衫被外套带得卷起来一截,露出了一段后腰。
线条简单利落,没有一丝赘余,微微绷起,极有韧性。
之所以被他吸引注意力,不仅是因为他是全班唯一一个还在趴着睡觉的,也因为他在这人周围感觉不到任何信息素的波动。
怎么回事……?就算是Beta也应该会有波动的啊?阳煦微微蹙起眉。
卷子传到男生那桌,前桌寸头背过手拿着卷子等他拿,等了一会没动静,又挥了挥,还是没反应。寸头终于发现不对劲,转过头一看那人睡得正熟,不由得骂了声娘,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乔儿,醒醒,考试了——”
依旧毫无反应。
寸头怒了,推了一把:“乔惟肖,你大爷的!醒醒!”
被称作乔惟肖的人终于动了,校服隆起,起了下波澜,然后……又平静了下来。
乔惟肖换了个睡姿,继续睡了。
阳煦叹为观止。
寸头“啧”了声,他扯出一张卷子,跟上坟似的盖在了乔惟肖校服上头,然后站起来把剩余的那张卷子越过乔惟肖递给阳煦。
阳煦也探过身子正要接过来说声谢谢时,坟头忽然动了。
卷子和校服一起滑落,乔惟肖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径直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真的很难预料,因为一般人睡醒后都是先坐着发会懵才站起来,然而这人毫无缓冲直接就站了起来,诡异得跟坟头起尸似的。阳煦想躲开,可惜已经晚了,不出所料地,乔惟肖的后脑勺“嘭”地撞在阳煦的鼻梁上,阳煦顿时双眼飙泪,被撞得头向后仰,不得不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平衡。
卧……槽……
老子上次被偷袭是什么时候?小学还是幼儿园?阳煦捂住阵阵发酸的鼻子。
寸头也是一脸惊讶,全班包括监考老师都因为这个变故而扭过头行注目礼。
当事人自顾自地推开了半边窗户通风后就又要趴下睡觉,寸头推了他一下:“乔儿,别睡了,你那个什么,后脑勺撞到人家了。”
乔惟肖站在视线中央,半边校服还扒拉在身上,衬衫也皱巴巴的,一字一句慢慢吞吞的道:“你都一米八八了还有自称‘人家’的口癖啊。”
“你大爷的!”寸头伸出一根手指怒指他身后,“不是我这个人家,是人家那个人家!”
乔惟肖刚睡醒眼神还有点朦胧,随之回头,看到了捂着鼻子的阳煦,阳煦鼻子还在阵阵发酸,眼眶红红,里头汪着泪珠。
“这哪位人家啊?”乔惟肖语气依旧慢吞吞的,或许是感冒了,鼻音有点重,声音有点哑,每个字因为放慢了速度,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羽毛般落下来,麻酥酥地痒在心里。
然而他下一句就让阳煦恨不得一校服闷死他:
“你撞我干嘛?”
阳煦气得咬牙;“你长没长眼睛?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乔惟肖先是懒懒散散地“哦”了声,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我后脑勺确实没长眼睛啊。”
阳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倒把自己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