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岫的神情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过于敏感的腰侧被人触碰,哪怕隔着衣衫,那磨人的酥麻放大数倍地泛上来,也让她难耐地想要立刻动身躲开。
可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退路,避无可避,只好浑身紧绷着。
果然……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旧情人过不去。
“……不希望,”她扯了一下嘴角说,“你满意了吗?”
只是碍于两个人现在诡异地无法言喻的关系,就算真的“不希望”,也该做出个勉为其难的样子来才应景。
可谢倓却丝毫看不出被敷衍后的不悦,在他看来,似乎只要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不在乎对方是在何种表情何种语气下说出的。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门外不轻不重地说了声:“进来吧。”
一个身健体壮的男人应声而入,对他拱手道:“殿下吩咐。”
谢倓抬手将鞭子扔给那人:“三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随即他自己往后退开了几步,站定之后,双手拢在袖子里,当真是把自己撇的好一个清风霁月。
秦岫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谁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她迷恋过如牡丹花般美艳绝伦的玉生香,虽然碍于警惕过高,再亲密也并没有不顾一切与之欢爱,可暗昧昏头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那个人是十三庭用来迷惑她的毒药,所幸是未曾深陷其中,才会在欺瞒被揭穿后可以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可是眼下,羁绊已深,她到底做了一次实实在在的负心人。
如果说玉生香是命该如此,那她现在是不是要严重百倍。
如果是这样,皮肉之苦可以抵消他心里的凄恨之意吗?
第二十九鞭刚落下,刑室的门被人猝然推开,谢佋抬脚冲进来,先是扳着的肩膀一把推开他,然后解了束缚秦岫的粗砺麻绳,慌慌张张地将满身是血的人扶进了怀里。
秦岫连站都站不稳了,乍然失了禁锢,整个人几乎是瘫到了谢佋身上。
谢佋抄在她臂弯,毫不犹豫就要将她打横抱起来,秦岫止了他的动作,在他的搀扶下撑着力气勉强站稳。
“还有一鞭,”她没有看谢佋,反而把他往外轻轻一推,目光锁着不远处怔愣的谢倓,有意无意地说了句,“这是陛下亲口下的令,打不得马虎眼,殿下继续吧。打完了,微臣也就解脱了,不欠什么。”
她这话本就是说给谢佋听的,旁边谢佋一听“陛下亲口下的令”,果不其然,一腔怒火直接一股脑地转移了出去,将要出口的责备也被他及时拦在了嘴里。
“够了”,他说,“别打了,母皇那边我亲自交代。端容,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看在皇兄的面子上,这最后一鞭作废行吗?”
谢倓:“……”
他的心里住了一个心魔,没日没夜地骚扰着他,这个心魔在他决定要和秦岫以敌人的身份互相纠缠的时候就已经扩大了一圈,而今那团心魔已经自毁般在他心里熊熊燃烧起来,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张牙舞爪地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他连皮带肉,一起吞噬进去。
然后是漫长的一段沉默。
“……继续。”
过了片刻,他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两个字从嘴里推出去。
“端容!”
“皇兄刚才没有听见吗?”谢倓猛的抬起头,一向温柔端庄的人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母皇的命令,皇兄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去忤逆母皇吗?”
话音刚落,秦岫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捂着嘴的指缝里隐隐有血洇出来,她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一块好地方,全部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内司所用的鞭子是专门用来严刑逼供的,因而材质比较特殊,一鞭下去,浅可见血,深可见骨,往往十鞭左右就已经让人非常难以忍受。
可她居然能撑着捱完,还没有晕过去。
谢倓将视线错到一旁,强行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到那边的两个人身上,他根本不知道秦岫当时那一脸漠然不语的样子是怎么做出来的,因为真的太累了——简直就像在压制爆发的山洪。
谢佋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秦岫脑子里晕晕乎乎,想说个话都难,突然被抱起来,下意识就抓紧了他的衣襟。
经过谢倓身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
“端容,”他说,“不管她做了什么,犯了什么错,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个女人,是你皇兄费了千辛万苦才把她抓在手里的,我相信你们俩之间没有什么瓜葛,所以她这次,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怪皇兄不顾兄弟之情。”
他脸色凝重地说完,越过谢倓就脚步匆燎地走了出去。
谢倓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只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接着一场的噩梦,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接憧而至,桩桩件件都荒唐得仿佛错觉,荒唐到了极点,他心里甚至只想发笑。
他喜欢的人,和他一见钟情,甚至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和他最亲近的皇兄在一起了,不要他了。
这算什么?
他对父亲的旧事心知肚明,而今他也终于走上了那条路——如今的谢佋和他,多像许多年以前他们的父亲。
大概有些旧人与旧事,不是用来引以为戒,而是用来重蹈覆辙。
如今情字是刀,他终于淋漓尽致的尝到了父亲所描述过的那种杀人于无形,诛心不见血,却直白地可以直接用宛如凌迟来概括的滋味。
茫然间他连对错是什么都分不清了。
“父亲……”他心里几乎是万籁俱寂地在想,“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