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眼神又回到沉抒身上,只见他一副有所虑的样子,奇怪道:“你怎么了?”
“……火石难寻,极其昂贵,纯黑火石,若是能得一个,也能作镇宅之宝了,而他竟然随身就拿出了三个。”沉抒皱着眉头道。
“许是向初有钱呗。”纸笺道。
沉抒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可知,我也是今日天顶被毁才知道它原来是聚集四方灵气之用的。就是符辰亭也是檀盟之战第二年立了大功,才知晓的这件事。”
“这是金乌的绝秘。”
纸笺吃惊不已——向初说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今天下雨了一般的语气,她还以为这是件妖族都知道的事……
“人妖不同,人魂妖神。人族修炼,静心体悟自性,气生丹腑。而妖族生于灵气聚集所,修炼也是取天地灵气聚为内丹,但凡灵气之所,皆可孕出妖神。天顶强行夺纳四方灵气,扼杀妖神无数,违伦理违天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教外人知晓。”
纸笺闻言,心下沉思,确实如此。吸纳灵气这事,若放在人族,那便相当于扼杀方圆五里的新生婴儿,缺德十足。
“他究竟是谁。”沉抒喃喃道:“当初招他入府时,用的也是假身份。”
纸笺想了想,“他的事我知道一些,不过不全,但他跟我们不是敌人。”
“你这么信任他?”沉抒疑惑道。
纸笺想了想,点了点头。
沉抒走至桌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纸笺一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极其不对的事情,似是囫囵吞了个枣,叫它梗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不已。
这次弄得动静也未免太大了,着实不好收尾……
“还有一事。”沉抒又道,“追你那人找到了,佟西山狼族少主幽京的侍从,白羌,据说曾经是你们人族白城城主的儿子。”
“白城?”纸笺闻言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白城城主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只可惜当年战死了。”她缓缓道。
那个地方……
她的三哥在白城城外的白狐岗被杀,姐夫也死在那,甚至姐姐最后都……
沉抒并不知纸笺心里所想,不悦道:“如此说来,白羌当真是可怜又可恨,辱了他父亲的英名。”
“找到他了没?”
“没有。”沉抒道:“但是幽京被软禁起来了。不过,符宸宇可能会保他。毕竟他在为老五卖命,而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毁天顶、焚城还有刺杀钟灵就是他做的……虽然,他一样也没做成。”
纸笺立刻道:“那我们是不是也有危险?万一白羌回来说出了我呢?”
“这就得看符宸宇要怎么帮他们脱罪了。”沉抒说着,撑着额角似有些疲惫的样子。
想到他定是从昨夜起就为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劳碌一天,纸笺一时心疼又自责。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沉抒抬头倏而一笑,“你后悔了吗?”
他的目光柔和地像盛着一湖清泉,泉水映在阳光下还有些跳动。
“那倒没。”见他笑了,纸笺的语气也微微明快了些。
沉抒坐直了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地笑道:“我又不是真心想为伏空城做什么,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他说完,嗫了口那茶,立刻嫌弃地放到一边。
“难喝吗?”纸笺道,看他的表情,相柳家的茶也不至于如此难喝吧。
“你尝尝。”沉抒道。
纸笺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嘴里抿了抿。这茶倒也不能说难喝,只是苦了些,回甘迟缓又浅薄,不是沉抒的口味。
他一向喜欢那不甚苦,又回甘清甜绵长的。他从前喝惯了的茶都是纸笺花了好些心思,混了几种茶叶子才沏出来的味道。
“其实也可以,味道浓厚。”纸笺道。
沉抒不置可否。
他不置可否——就是他不同意。
纸笺笑道:“不知彩云姑娘茶艺如何,你可还喝的惯?”
自弯月渊那事后,她心里堵着一股气,凡是那些侍候沉抒的事情,她一件也不做,如今想来,倒是真的没必要。
“还好。”沉抒微微清了清嗓子。
纸笺不提还好,一提让他想起那味道来,简直,简直——
彩云泡的那叫茶?
那分明是马尿!
纸笺一瞧他此刻一副“波澜不惊”的脸色,嗤地一声就笑了。
沉抒这个人,其实是个极好的主子。
虽然嘴巴刁,过分爱干净,屁事多,金贵自己,衣服都要帮着穿……
但是,如果你以上都做不到的话,也没关系,只要你符合人伦理德。因为他屁都不会放一个。
纸笺起初还以为是沉抒过分心慈,后来才发现,他竟是不好意思为了这些寻常小事而去与人说道。若你真逼他如此做了,他定会尴尬的无地自容。殊不知有钱有势的人家最在意的便是这些小事。
他也就只敢仗着当年跟纸笺熟悉,半夜喊她起来要夜宵吃。这也算是他做过的最没皮没脸的事了。
“不如等回了摇州,我再给你沏茶吧。”纸笺笑道。
沉抒微微诧异地看了眼纸笺,又迅速地收回眼神,干脆利落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