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就这么胆战心惊的吃过了。
北余将邢宴安置好后,便去找沈习远了。昨天回来后,沈习远和舟山先生在房间交谈了一会,之后舟山先生便带着廉缺离开了。他猜想,他应该是问了他失忆的事,具体两人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是从昨天回来后,他便开始躲着他。
人走到长廊上,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再抬头,沈习远不知何时出现他面前了。
他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你抠木桩嘀咕的时候。”
北余,“……”
沈习远转身,就在北余以为他要走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喝一杯吧!”
“啊?”
记得以前,沈习远总是管着他喝酒,而他本人是从来不会与他一起喝的。如今这么荒唐的一句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北余一时没有缓过来。
走到他房间,桌上摆着一壶酒,再加一副棋盘。
沈习远放下手中的剑,坐在桌子的一方,给两个杯子都倒上了酒,“让我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退步。”
要说北余这棋艺,还是沈习远教的呢,以前,他整天在东隅鬼混,沈习远看不下去了,不知怎么搞到了他爹的命令,端出一副长者的样子,将他关在屋子里,逼着他学棋。他不是没有反抗过,爬窗,装病,耍赖,通通不管用,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乖乖坐在屋里研究那黑白分明的棋子。
北余心里叹气,还是乖乖坐在凳子上,无奈的看着那些棋子,这十年来,他压根都没动过,怎么去下?
“我们就下三盘。”沈习远率先落了一枚白子。
北余不再推辞,拿起一枚黑子紧跟其后。
沈习远没有思考,又下了一子。
北余饮尽杯中酒,微微思量,也落下了一子。
如此反复,北余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每下一子都要几番思索,可沈习远不同,他所有的棋子都是随意丢上去的,没有任何章法,照这样下去,再过两子,他便可以轻松赢得此局。
“快下!”见他犹犹豫豫,沈习远板下脸开口训斥他。
“哦。”北余条件反射,立马摸了枚黑子落下。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在小木屋内,他教他下着棋,见他不专心便训斥他,如果他还冥顽不灵,那就罚他不许吃饭。
很快一局就下完了,没有意外,北余赢了。
“我输了。”
“……”北余无话可说。
沈习远将自己杯中的酒喝掉,给两人又添上了,“再来!”
还是沈习远先落子,这回,北余也将黑子胡乱一丢。
沈习远皱眉,破为不悦,“重下!”
“为什么?”北余不服气,你不也是乱下的?
沈习远抬眼看他,目光含着警告。
这眼神过于熟悉,北余立马就怂了,“好好好!”他拿回棋子,规规矩矩的下着。
这样循环,三盘下完,半个时辰过去了。壶里的酒也已经喝完了,两人都沉默不语,一瞬间,回忆被打破,回到现实。
沈习远起身将棋盘收好,“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呢?两人再见已是十年后了,十年,足够埋葬太多的事情了。他对他有恨,恨他对不起阿姐,恨他没有照顾好祁缘。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恨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的人最后却发现错了,最后自己这条命都是他救的,最后还赔上了他的右手,他必定会痛苦不堪,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一辈子都生活在悔恨里。
还有什么呢?祁缘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右手被废,本就是他的报应,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求沈习远原谅呢?
“你总是这么的自以为是,做了事从来都不肯讲出来,以为这就是对别人最好的结果,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替别人做决断?”他走过来,与他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我不该知道吗?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北余动了动嘴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想起之前在东隅,他和沈习远刚打完一场架,坐在屋檐上,他说:“北余,你每次都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不是不告诉,只是保护的方式不一样。
他咬牙切齿,“就连荆舟的事,你也瞒着我,怎么,在北公子眼里,我是不是不该知道杀害阿缘的人是谁?是不是我根本不配当他这个舅舅?”
“不是的,我只是……”
他接过话,“只是在想如何把这个秘密永久的隐瞒下去,不让我发现,是吧?”
他笑的凄凉,“你从来都不曾信我,从来都不曾信我!”
“习远!我没有不信你,只是这些事于我们而言,都是血淋淋的伤疤,又何必再提呢?”
“何必再提?”沈习远面色惨白,眼睛有些发红,想走过去,却被凳子绊住了脚,重重的砸在地上。
北余吓了一跳,蹲下将他扶住,急急检查他的身体可有受伤。
沈习远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坐在地上,也不起来,视线牢牢直直锁着北余的右手,眼睛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