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余从屋子里出来,就见随遇站在长廊下,看着雪后余景,一语不发。
“在想什么?”他笑着打破她的思绪。
随遇望着外头,雪已经被铲除了大半,路也渐渐恢复它本来的样貌,“计算着时日沈公子应该已经到榛阳了。”
他们先前商量,韩裕他们自己是救不出,但舟山先生可以。周启云赴宴参加江俞的接位礼,虽然对他们的计划不是全然清楚,但必定知道他们会趁他不在榛阳,进入榛阳打探消息,那他势必改变榛阳的防卫,为了以防万一,有可能他会将廉缺一同带走,让方铭留守下来,然后布下重重防备,让他们自投罗网。
那么他们就必须在这个网上撕开一个口子,这个任务便是沈习远的了,荆舟的人不是满世界的在找北余吗?那么就给他们这个机会,让沈习远假扮成北余,露出踪迹,挑衅他们,把他们引到榛阳,激愤之下,看见北余进了榛阳,他们必然会嚷着让榛阳给个说话,但榛阳的人也不是好惹的,言语冲撞下,矛盾自然就起来了,到时候场面一定很热闹,舟山先生一向不管榛阳事物,周启云已启程在路上,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榛阳就只有方铭坐阵,此人性情暴躁,如此下去,双方只会闹得越来越糟,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这样,榛阳的重重防备必然会有松懈之处,沈习远便可趁机溜进去找到舟山先生,向他求助,玉珠禁术他们破不了,舟山先生一定可以。但就算有舟山先生帮忙,他们赶回穆陵的时间也来不及,所以北余他们还要想办法在穆陵拖延时间。以舟山先生的修为,他们再争取一天应该就够了。
“应该是吧,他到了会传消息过来的。这样算算,周启云应该也要启程了。”
北余摸着随遇的手,传给她热度,“这么冰,要是想我就直接进去,屋外多冷呀!”
随遇听出了他的戏弄,脸上热度升起,“你多想了。”
北余笑得更深了,他低头看她,“随大医师近日脸红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江俞本想出来吩咐门下的弟子一些事情,出门就看见他们二人的举动,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对一旁正玩着飞鸟的邢宴道:“看看这画面,以后你的北余哥哥不会要你了。”
邢宴只懂了“不要他”这句话,脸立刻耷拉下来,手举着飞鸟就要朝江俞扔去。
“这是你北余哥哥送你的,你敢扔吗?”
果然,任何事情只要搬出北余他就乖乖听话了。
邢宴瞪了江俞一眼,气鼓鼓走开了。
又一个下雪天的清晨,榛阳家主周启云带着他的大弟子廉缺出门赴宴了。寒风四起,师徒二人间的氛围却比这寒风还要冷上几分。昨晚廉缺找他师父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这几日他虽被关禁闭,却也感觉到了榛阳巡卫的变化,之前他不是没听过北余他们对周启云的猜想,可他一直认为是他们误会了,师父一直持身中正,各门派的修士对他也是景仰有加,如今却发现师父也并非表现的那般高风亮节。
他质问周启云:“师父,徒儿近日有一事不明,辗转反思,此疑惑恐有师父能解。所以还请师父指破迷津!”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启云正在书房看书,读了他的唇语之后,面色微变,问:“何事至于你深夜过来?”
“师父常教导我们,处于世间,应当持身中正,如今师父久居高处,是否早已经忘了本心?这持身中正的教诲又有何意义呢?”
“放肆!”周启云扔下手中的书,“出了一趟远门,连最基本的师徒之道都不懂了?道听途说的事情,就让你对师父咄咄相逼?”
“真的只是道听途说吗?那师父为何突然改变榛阳巡卫?是怕有什么秘密被人发现吗?”
“一派胡言!”周启云一掌拍在案桌上,“修真界最近动荡不安,改变巡卫也是为了榛阳好,你整日无所事事,又怎么明白这些道理?”
“既已做错,便应悬崖勒马,师父难道要让整个榛阳成为你的陪葬品吗?”
“放肆!”他这一呵斥,廉缺已跪在案前,他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懂什么?你以为修真界真的是一域清流吗?你以为每个家主手上都干干净净吗?什么伏魔降妖,不过只是各门派的利息所导,你置身事外,哪里又知道修真界的浑水有多深?”
周启云冷笑两声,“你以为为师永远都可以持身中正吗?你以为我手握一方势力,便可以绝不滑泥扬波吗?笑话!如今穆陵与我榛阳决裂,虽然大多数门派都肯为我说话,可你见过哪个门派真正愿意和我们同一战线,利益所致,大家都在坐山观虎斗。”
“一旦平衡失调,修真界还有榛阳的位置吗?悬崖勒马?门派之争,本就如此,成王败寇,胜者,自然才有说话的资格!”
“师父!”
“出去!”
廉缺以为自己可以劝动他师父,如今之势,他又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呢?榛阳本就是四大仙门之一,地位本就不同寻常,再往上走,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