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他没头没脑回了句,今夏纳罕,陆绎补充:"姐姐,我在画你。"
今夏呼吸一滞,低头看去,果然那女子与自己样貌有七分相似,原来陆绎八岁时就有这般天赋,果真是锦衣卫的好苗子,从小精通琴棋书画,加上陆炳栽培,可谓是得天独厚。不像她,除了吃饭比较厉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无论是家世还是司文断案,皆比不上陆绎,袁今夏不由得拍起手来,赞叹着:"大人,你真厉害。"陆绎听她肺腑之言,心情甚好,嘴角不自主的扯开一抹笑。
"大人,您以前很辛苦吧?"样样出彩,事事机警,还要徘徊在朝堂那些利害之间,她不知,小小年纪的他,是如何支撑过来的,今夏低头,依旧专注的看着陆绎稍显稚嫩的笔触,未留意他神色微顿,骨节分明的手指颤了颤,继而不解的抬首看向她。
"我吧,小时候是街头一霸,混在市井里什么都见识过,就是没见过大人您这样的,相貌好看,学识渊博,最主要的……您手上有使不完的银子。"今夏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绸缎般顺滑的秀发垂在颊边,衬的她侧脸莹白如玉,陆绎目光定定,思绪流转间涌起莫名疼惜,她很少吐露心声,即便再委屈,再难受,也总会撑着躲起来,陆绎起初并不认为她有成为一名优秀捕快的天分,但是相处下来,慢慢发现,她世故却不市侩,心思缜密分析案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常常一语惊醒梦中人,她重情重义,不惜以命换命,他从前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爱笑的人,仿佛天塌下来也无丁点惧怕。
与她一块,他心里欢喜的紧。
"大人,卑职看得出来,您从前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今夏悄声问道,陆绎在心底颔首,她继续道:"哎,卑职的能力在六扇门也算是佼佼者,不过碰到大人,显得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她捏着手指比划,灵动闪烁的大眼透着狡黠,生动的表情,红润的唇角,一颦一笑都吸引着陆绎的视线。
"姐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他停下动作,满眼疑惑,棱角隽秀的下颌微微扬起,今夏起身,拍掉裙裾土屑,神秘笑道,"不是,我是跟那个阎王脸又冷冰冰的陆大人说的,绎儿多乖啊,姐姐喜欢还来不及呢。"比起二十二岁的陆经历,眼前这个眼神澄净心无杂念的陆绎更加招人稀罕。
"姐姐啊,要去办一件大事儿。"事儿有多大,那得办好了之后才知道,她本想跟丐叔和林姨提一提,可这几日他二人亦是忙碌的不见踪影,好不容易寻到,话还没说上几句,又被各种突发状况打断。谢霄脾性急躁,蓝青玄是元明的徒弟,这两人公私未必拎得清,倒不如自己去探探虚实。
陆绎乍听她说,暗暗捏了把冷汗,手略使力竟折断了柳条,他索性丢到一边,自发自觉的抓紧今夏的胳膊,面带愁容道:"姐姐,你别去,我怕。"今夏呵呵一笑,十分豪迈的道:"大人,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会替我出头吗?"陆绎闻言,默默无语,楞楞的瞅了瞅她,回不了神,心里热腾腾的火苗焚的他六神无主,他告诉自己,猫儿胆小,稍不注意就会吓到她,是以,他从未表明任何情意,也从未奢求她会有什么回应。然而她却这般问,可是因为他被元明设计心智蜕化,她在为他抱不平?
"嗯!"他点头,一本正经的回了句,今夏被他拽着,又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头一暖,泛起了丝丝甜蜜。
他们在后山的间隙,谢霄同蓝青玄已分成两路各自找了来,出乎意料,谢霄只打量一番,鼻腔哼了一声,便凑到袁今夏身边,刚想开口,她圆了圆眼,拉着陆绎往青石路上走。
"哎,怎么不理人了,今夏,今夏?"喊了几声袁今夏已走远,他只得探着身子看向蓝青玄,"我又做错什么了?"后者则投过来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今夏回房后,把自己锁在屋里,不知捯饬什么,陆绎唤来岑福,嘱托着:"袁捕快但凡有任何要求,务必承下来配合。"他知晓除了非常手段,袁今夏定然不会半途而废,她虽心比天高却气节颇短,但决定的事必是抱着全力以赴的态度。如此,他只能先暗中相助,若有必要,再与她言明事实。
陆绎喜饮茶,最好是洞庭湖碧螺春或黄山毛峰尖,茶汤色泽极好,醇香扑鼻,此番,岑福冲好一盏,递与陆绎,便见他浮开碎末,轻轻啜了几口,抬眼瞥着他怀里浅米色的对襦长衫,神情有些不自在。
"大人,您……真要这么做?"岑福苦着脸,倒像是被人捏着喉咙艰难发声。
"这是自然,为官者是要能庇护下属,如今袁捕快为了案情早日告破有如此觉悟,我身为锦衣卫经历,焉有退后的道理。"陆绎说罢,示意他将衣衫摆在梨花木的桌子上,岑福面色凄楚,心道:您要庇护袁捕快,却要卑职穿这袍衫,卑职堂堂正正七尺男儿身,找谁说理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