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薛蟠一眼,道:“规矩体统什么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我教人压着你学规矩,为的是在外面好看,可不是叫你在家辖制妻儿姊妹的。”
“啊?”薛蟠被绕的直挠头。
他天生一副直肠子,又有一副憨性子,是个不撞到墙就不晓得拐弯儿的货色。从前爹娘都宠着纵着,他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后来,他爹压着他学本事、学规矩,他就只晓得听爹的话,学不会也要好好学,倒也颇有效果。最近跟着他爹出门,不但见的人夸赞他,就连一向不看好他的父亲,也说他长进了。
于是,薛蟠就把学来的规矩体统,当成了金科玉律。
可是,今日听他爹这口气,仿佛不是那回事?
见他一脸呆相,薛端不免摇头叹气:“你呀你……罢了,你只需要知道,跟自家人,不需要讲那么多规矩就行了。”
“哦。”薛蟠愣愣地应了一声,其实还是不大明白,这不用讲那么多,到底该讲多少。
眼见话题要偏了,宝钗连忙见缝插针地拉了回来:“老爷,依女儿之见,老爷何不修书一封,让赦大老爷将宝玉之事告知林大人?”
薛端不解:“咱们家和林家没什么关系,他家女儿嫁给谁,与咱们家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没关系的。
只是,宝钗觉得宝玉不是个有担当的,不忍林妹妹掉进这个大坑里罢了。
但今生她与林妹妹毫无交集,这样说肯定是不行的。
宝钗脑筋急转,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由头。
“我听老爷说,这林大人乃是当朝探花,想必有许多的同窗、同科、同年。这些可都是人脉。若是叫宝玉娶了林妹妹,林家的这些人脉,自然就会倾斜到宝玉和姨夫身上。”
宝钗顿了顿,问道:“老爷,这跟咱们家,干系可就大了吧?”
薛端捋须爹手一顿,不由也正了神色。
他们薛家和贾家二房,已经是彻底撕破脸了。打蛇不死,反遭其害。他自然不希望贾家二房有半点儿翻身的可能。
“我儿说的不错,我这就修书给赦兄。”
这封书信,一定要赶在林如海前头入京。想来,赦兄接到书信之后,知道该怎么做。
因着薛端今日没有应酬,一家子就聚在一起,亲亲热热地用晚膳。薛王氏高兴得很,指挥着厨子们做了儿女们喜欢的菜,又熬了滋补的汤,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
经历过前世荣国府的兴衰,宝钗私心里觉得太铺张了。但见母亲性质高昂,她也不忍拂逆。
反正再过不久,母亲一定会让她学着掌家理事。到时候,她觉得哪里不妥的,慢慢裁去也就是了。
薛端从来信奉,规矩是给外人看的。因此,他们自家人吃饭,是没有“食不语”的说法的。
薛王氏给父子三人都夹了菜,就问薛蟠:“你老爷不是单独教给你一单生意吗?怎么样了?”
薛蟠道:“最近京城那边也不知为何,对木石盆景之类的需求极大。我按妹妹出的主意,用做首饰的边角料和成色不怎么好的珍珠做成了盆景,在咱们江南也是独一份儿的稀罕。那些采购的人几乎都不讲价的,一手钱一手货。”
见儿子出息了,薛王氏笑得合不拢嘴:“我儿果然长进了。来,,这是你嘴喜欢的羊蝎子,多吃点儿。”
“诶,谢谢妈。”薛蟠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都是妹妹的功劳。要不是她给问出主意,也不会这么顺利。”
薛王氏更高兴了:“你们兄妹和睦,比什么都强!”又拿公筷给宝钗夹了一筷子的清炒玉兰片儿,“来,钗儿最喜欢吃的。”
宝钗也道:“谢谢妈。”
“咳!”薛端清了清嗓子拿眼不住地看桌子上的鸽子汤。
薛王氏嗔了他一眼,好笑地亲手盛了一碗鸽子汤:“老爷最喜欢的汤,该多用点儿才是。”
“嗯。”薛端矜持地点了点头,“太太辛苦了。”
薛蟠和宝钗对视一眼,突然觉得有点儿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