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九星玄踏雕真是神物,还能变成人给他托梦?
巫景曜很快摇头自嘲地笑着,同时右手轻抓握住白雕的一爪。他终究是同意从陆柳鎏的身上汲取鲜血炼制丹药。船上备有他的炼药器具,但为掩人耳目,他依然命后厨继续熬以往他喝的补药送来。
准备放血时,陆柳鎏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钳子、匕首、剃刀、碾刀等等各类银光闪闪的工具,缩起脖子忽然了。等腰侧羽毛被巫景曜挑开,他终于忍不住干笑道。
“阁主大人,那个······您轻点成不?”
“你也就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这般恭敬知礼了。”巫景曜笑容温和,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取来尖细银针握于手中,“莫怕,我不会伤着你。”
可这笑在陆柳鎏看来异常渗人,脑补各种限制级画面后他不禁恶寒道,“瞧你这话说得,跟我就蹭蹭不进去一个性质、啊嗷嗷嗷——”
话音未落他眼睁睁地看着银针扎入体|内,毫无防备的他放声大喊。可眨眼时间里,沾血的银针被拔出,巫景曜眼疾手快抹去羽毛下的红点,将星魂阁的药膏轻轻涂抹在针孔处,瞬间没了痕迹。
“啊,无痛扎针啊。”陆柳鎏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取几滴血来用,巫景曜原意是实验。经过半夜的调制,他成功炼出三颗红色药丸。自己调的配方自己炼的药,试药人也只有他,在陆柳鎏忐忑的注视中服下一颗,他在榻上盘腿而坐。
五心朝天,去除杂念,双眼紧闭的他感受体内力量似浪潮蓬勃,这股内力受他指引后很快在经脉里自行运转。经过半柱香时间的洗涤周转,丹田处犹如打开了一口泉眼,源源不断涌出纯粹凝练的白芒之物,丝丝缕缕顺血流蔓延至四肢。巫景曜从未有如此平静的感受。
恍然间,眼前浮现虚幻缥缈之景,青山碧水,满天星辰,他乘一叶竹筏迎风合眼,竹筏随心所欲的漂流,顺应最自然的变动,感受最奇妙的天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目睹巫景曜练就幻海天星书的陆柳鎏被这精彩的景象折服,只想找爆米花来,边吃边看。
男人周身缠绕着莹白雾气,青丝垂肩,发梢被若有若无的气流吹拂飘动。天将明时他的衣摆仿佛也脱离了引力,悠悠浮起。
想起等会儿会有仆人过来服侍‘双腿全废’的巫景曜,陆柳鎏连忙飞到外间桌上。果不其然,他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婢女扣门轻声询问。
“阁主大人,您可醒了需要服侍?”
认出这是穆熙柔,陆柳鎏突然脖子后仰对她的主动出击表示尊敬,同时轻咳几声后开口道。
“不必,你退下便是。”
他发出的赫然是巫景曜的声音,连那毫无起伏的疏远语调都与本人相差无异。他仿声这门绝活搭配上九星玄踏雕的身体,简直如虎添翼,不过现在学得最像的还是朝夕相处的巫阁主,还有天天与他对骂的虞烨霖。
因为有陆柳鎏应付,与外界隔绝的巫景曜整整在房里闭关了两天才意犹未尽的停下,缓缓睁眼。至此,他重新突破到星层青阶。所见所听范围之广,程度之清晰远胜从前,隔着三层楼和百丈距离,他都能听见港湾旁小鱼跃出水面的动静,万事万物在他所思中变得简单统一起来。
层层船帆收起,镜月舟停在寿息峰山脚下。这整座山都是属于万机阁的,河岸口两侧建的是新凉亭。万机阁不愧是典型财大气粗的富豪门派,备了数十辆马车守在这。宾客不必招呼等待,小厮们主动上前核对请帖,为其搬运行李领路上山。
来的这批受邀者里,又是星魂阁特立独行。巫景曜坐在轿中被傀儡抬下船,接应对话全靠侍从,这使得同行的使者与众小厮依旧没一人能目睹其真容。
马车纵排成列缓缓驶向山腰处,星魂阁的傀儡轿虽走在末端,期间不曾有丝毫落队的迹象。他们很快来到天行山庄前,侍从被安排至别处偏门。
宾客们由朱红大门进入山庄,远远就见一黄衫男子走来。
那人面目俊美,看似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锦袍服饰华贵,手持纸扇轻摇,潇洒闲雅。他正是万机阁的大当家之一,本次春日宴的东家,万银成。
“这位是十方堡齐乾天兄弟啊,久仰久仰。”
“神鹰苑刘长鸣小弟,令堂近来身体可好?”
······
一一向所有来客问候,万银成能立即叫出每个人的名字派别,熟络些的还能问两句家常话。在他们之后,星魂阁的玲珑铁轿像座密不透风的堡垒静静立在地上,两边站着纹丝不动的傀儡,与周围格格不入。山庄门内在进行酒宴,大多是听闻春日宴自行上山的游侠与慕名前来的官宦子弟,万机阁一概视为座上宾,当他们听见小厮报出星魂阁巫景曜的大名时,喧哗声顿止,纷纷探头起身。
料到会有如此情形,万银成收起纸扇走上前,微微鞠躬作揖。
“在下万机阁,万银成。在此恭迎星魂阁阁主大驾,不知是否有幸······迎阁主与小生一同入座?”
轿门缓缓升起,映入众人眼中的是张清癯儒雅的脸孔,剑眉薄唇,凤眼生威。令人不禁暗道好一个丰神隽美的非凡男子。美中不足的是他脸色苍白略显憔悴,神态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等他们再往下看后更是诧异。他靠的是轮椅行动。
宴会中不乏豪迈直爽的女侠,她们不像三步不出房门,见人遮遮掩掩的闺阁小姐,看着那不可多得的病弱美男子,个个眼睛都直了。同时也惋惜对方正值壮年就落得双腿残废的下场。
以这姿态出现,巫景曜对万银成的态度亦是不冷不热,互相问候一句便提出要前往厢房休息。说罢他还以手挡嘴,干咳了数声。
“巫兄身体抱恙,那我自然不敢强求。住处都安排妥当了,您好生歇息便是。”
万银成说着侧过身但并不走开,想再看仔细巫景曜的脸。他虽然武功底子差,但却有一门从小在人堆里摸爬打滚练就的独门秘技。单看一眼别人的面相,他便可知晓对方是何种人。但次数多了却会失灵,也并非百发百中。
定睛还未数秒,万银成面前忽然闪过白光,迫使他不得不后退半步。眼中闪过惊讶,他再抬头时巫景曜已微微抬起右手,小臂上停着只他从未见过的品种的白雕。
万银成新奇不已,两眼多了几分光亮,“咦?这雕······”
“星魂阁的阁主?人呢?!”
人群中忽然传来声洪亮的怒喝。让开道来后,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大汉手持流星锤,双目眦裂地瞪着轮椅上孱弱的巫景曜。
单看一眼对方那武器,巫景曜立马认出对方的身份和恼怒的原因。九年前的血战,他屠杀的入侵者中就有森罗锤的使用者,眼前的大汉无非是那人的继承者或同门,欲寻他报仇。
万银成也明了大汉的意图,身为东家他连忙拦在对方身前。
“祁宏兄,此次我邀众人前来虽是以武会友,可今天这大好日子不宜舞刀弄枪的啊。若见了血,不就扫了大家的兴致?”
祁宏虽出身小门派,但也知道规矩。只是仇人近在眼前,他满腔的怒意一触即发。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万兄,”祁宏双手已摆出招式,咬牙切齿的说着,“但这次聚会的目的,难道不正是天下英豪汇集一处,争出高下第一吗?那么我先献丑,与星魂阁阁主······比试一番,请在场所有人作证,点到为止喽。素闻星魂阁阁主身手不凡,我祁宏,仰慕已久了。”
春日宴除在擂台上比试,宾客间私下也能进行公正决斗。前提是要有见证者。
数道目光瞬间都集中在巫景曜身上,沉默着的众人各有所思。
看巫景曜这模样是内伤未愈外伤过重,旧疾根深。双腿不便的他若和祁宏打起来,败落已然是定数。除非,巫景曜与传闻中的不相符,自修罗一战后韬光养晦,今日之前都是在藏拙。外传的留言几分真几分假,就看此刻巫景曜是否迎战,结果如何了。
“哈!就你这小样,爷爷我来对付都够了!”
声音满是轻浮不屑,祁宏起初还不知是谁发出的,愤怒的左右寻找。
“谁?!谁敢打岔?!”
“憨憨蠢货,你爷爷我在这儿。”
声音来自巫景曜的手上,那张开鸟喙,神气仰头的白雕。
什么?!
刚刚是这雕在说话?!
心里狞笑的陆柳鎏成功收获在场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他用爪子勾了勾巫景曜的衣袖,凑到对方耳边嘀咕道。
“曜曜,这些人太坏了,只想看你出洋相。我帮你对付了他。”
将祁宏那危险十足的多棱流星锤与白雕唯一的利爪武器对比,巫景曜皱眉想否决,结果陆柳鎏不等他回应,屁股一扭就飞走了。
陆柳鎏这次出面,不仅是为了帮巫景曜掩饰,还为满足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好战心。
天天站在鸟笼里嚎歌,不然就是趴在男人腿上打滚撒泼,然后琢磨着这么帮对方拉郎配,完全没有直接加入这刀光剑影的小江湖来得刺激。相近的世界他之前只遇到过一次,那回扮演隐士高手的他还没玩过瘾呢。
盘旋在半空,陆柳鎏跃跃欲试地扑扇着双翅挑衅。
“孙子哎,你爷爷我代表的是他,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我你来一战,可以吧?”
“你?就你这牲畜还想跟我交手?”祁宏完全没把陆柳鎏放在眼里,他本想回绝,却发现巫景曜神色担忧地看着白雕。
难不成,这雕是巫景曜的宝贝?
于是祁宏改了主意,挥动右手单锤道,“好啊,不过你这小东西可别怪我把控不好力道,不小心就把你脑袋给砸扁了。”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雕一人的对决上时,唯有隐藏在人群中的一名蓝衣女子好看的眉头蹙起,直盯着巫景曜的脸。她身边走来名俊雅的白衫男子,见她异样连忙柔声关心。
“宛菡,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毒又发作了?”
段宛菡欲言又止的摇摇头,视线久久停留在巫景曜身上。最后她叹道。
“那人······好像出现在我梦里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