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恶战过后,药丸的副作用亦接踵而至,巫景曜全身经脉断裂,原来如泉水般源源不断的内力一夜之间枯竭,下身瘫痪从此靠坐轮椅度日。修养了数月才勉强恢复。
二哥一直觉得,大哥的被俘、星魂阁方位暴露有蹊跷。因为他知道,尽管巫景鸿选择抛弃星魂阁,但却永远不会背叛。
后来经过逼问段宛菡,才终于揭晓了答案。那天,是段宛菡被逼着给一位线人带路,这才为星魂阁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经过重建的九转长廊,虞烨霖忆起往事又恨得牙痒痒。
他明白江湖无常,世道多变,但他却恨极了外面贪婪的正邪两派,恨极了段宛菡,更恨极了自己。他想,如果当日他没把那女人带回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二哥也许有着相似的想法,于是当机立断给段宛菡喂下星魂阁的忘尘丹把人送走,只留下大哥的骨肉巫文星,过继为自己的孩子。
十年已过,巫文星像是曾经的他,被他和二哥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每当问起母亲是谁,他和大哥都搪塞过去。岛上的人也早在他们的命令下闭口不谈段宛菡、巫景鸿、巫景曜三人的那段往事。
行至一弯小湖,虞烨霖渐渐放慢速度。两侧幽静小道的雪华树正是茂盛的时候,叶片纯白,放眼望去犹如冬日降临,白雪皑皑覆盖枝丫。
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害怕会旧事重演。近年星魂阁对外界的隔绝力度一再加强,可他们在修复元气的同时,外界各类门派也在重整旗鼓中,难说将来他们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那时,又有谁能护他们周全呢?
二哥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就是个武功白痴,巫文星虽有天赋,但年龄太小且根本无法超越二哥。阁中的几名长老因为那场恶战,几年间接连逝世,许多要职皆是空缺。他们的星魂阁看似安宁牢固,其实也是在起伏挣扎。
可如今最烦恼的人不是他,而是武功尽废,失去行走能力的二哥。
停在二哥房门前,虞烨霖数次深深吸气,手掌反复贴向板门,踌躇着不敢拍响。
“烨霖,你能这时辰起来,真是难能可贵啊。”
门内传来男人低沉的调侃声,虞烨霖自知瞒不过二哥,干脆踹开门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我这不是为了哥你,特地天没亮就去接应了嘛。”
屋内很宽敞,四间房连接并不隔断,休息的卧榻被屏风遮挡。东室安放一张青石书案,靠窗矮桌垒着各色字帖书籍,旁边香炉飘起青烟,檀香四溢。西室则挂满了绝妙书画,皆出自巫景曜之手。
其中一幅‘烟雨腓腓’图最是精妙。蒙蒙细雨中,湖边红花树,一只灵巧白狐藏身于堆积的花瓣中,它好奇探出头朝画外人看来。狡黠眼神栩栩如生。
当时虞烨霖和大哥都曾调侃过这个奇怪的名字,但巫景曜解释说,此狐非彼狐,他画的可是从神兽腓腓退化变成的狐仙。
穿过招待外客用的南室,虞烨霖在巫景曜供奉先祖的北室找到人。
轮椅上的男人身着藏青外衣,长若流水的黑发披散,用一把古朴木簪固定。他微仰着头,病痛愁绪长期折磨下的脸色苍白,眼底发青发黑,却仍掩不住那绝代风华。
多少次,虞烨霖曾看着对方内心扼腕。
他这文武双全,才貌兼具的二哥巫景曜,竟沦落为轮椅上死气沉沉的病秧子,这可让多少星魂阁上的女弟子肝肠寸断,以泪洗面啊!
虞烨霖在园桌旁坐下,把他一路拎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中央,随后拈起茶壶对嘴灌了个干净。
搁下茶壶他用手背抹去水渍,拍着桌子很是激动。
“二哥!我告诉你,这玩意儿,可是我煞费苦心、千方百计、不吃不喝——”
脑门被人用纸扇轻敲,虞烨霖捂额投降重新组织语言。
“咳、是我拜托人找好久的礼物啦,本来想挑在你生辰当天送你的,结果路上出了意外,那边必须提前交货。”
听罢巫景曜莞尔道,“我这生辰是在六个月后啊,看来烨霖真是有心了。”
“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虞烨霖无奈的撇撇嘴。目光转向黑布遮盖的‘礼物’,他脸上又有了笑意。
“我就不买关子了,二哥,我跟你说,这可是我寻了三年的宝贝啊!!”
巫景曜不禁挑眉,“哦?那么,上次你说是好宝贝的花蝶天兰,结果不就是岛上随处可见的海棠,上上次花重金偷渡来的星风碧尾鹿,难道不是一只瘸腿梅花鹿?”
黑历史被一再揭露,虞烨霖真的急了。
“啊啊啊,哥你住口、住口,这次我绝对不会出错了!哼哼,我看你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里,闭关的时候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没病都能憋出病来,所以啊,这个——九星玄踏雕完全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宠物啊!能吐人言,歌声绝妙,且对主人极度忠诚。”
话音刚落的同时他扯掉黑布,露出里面······
一只没有头的鸟。
巫景曜:“······你这宠物,应该不是‘食材’的意思吧。”
虞烨霖:“不是的、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现在才看到它啊!”
辩解中虞烨霖突然发现不是这鸟没头,而是它把脑袋藏进了翅膀底下,所以看起来像是掉了脑袋。
这鸟体覆深灰羽毛,双翅末端为渐变蓝紫色,身形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般大小。虞烨霖凑近鸟笼左右看,无论他怎么吹气、呼喊,都不见这鸟有反应。
“你不会又被那些个江湖骗子给唬了吧?”看不下去的巫景曜笑问着。
不甘心的虞烨霖取下腰间挂饰,气鼓鼓地直接伸进鸟笼铁栏的缝隙里,去戳那鸟的羽翅。
“喂!我花钱把你买来可不是看你睡觉的啊!”
“唱歌啊!说话啊!”
“丑鸟!快唱歌!唱歌——”
······
试问,睡得正香时听到有人骂自己丑,又要逼自己唱歌,该怎么做。
鸟笼里缓缓将头探出翅膀的陆柳鎏表示,当然是选择满足他啦。
于是乎,他在虞烨霖惊喜的注视下深深吸气挺起胸脯,那片羽毛都蓬成厚厚的一团。蓄力酝酿后,他将嗓音调成粗狂型男音,随即仰头一吼。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嘿!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吼!”
······
抑扬顿挫,音域辽阔,陆柳鎏不仅唱出了威武狂傲,唱出了豪气壮志,唱出了个人特色,也把另外两人的心脏唱出了急病。
魔音灌耳中,巫景曜捏碎手上的茶杯。他笑容僵硬,对早已傻住的虞烨霖说道。
“虞烨霖,我命令你,马上把它给我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