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拂开月白的袖子,行至女子身侧,缓缓抬起那张曾清冷绝伦的脸,狠厉至极:“挑拨贵胄,其罪当诛。可你让她受尽诸般苦难,我怎能让你轻易死去?”
她,指阿沇。
入夜,格外静谧。
帘外的御医已尽数退下,只余萧辰与昏睡的阿沇。
“你向来机敏,这个时候怎生如此愚钝,且看不出这些计谋?又上前挡着作甚?”修长的指抚上女子白皙的面庞,似有不忍。
床上的女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呻吟起来,似折磨,如屠戮。
萧辰拧了拧眉,紧紧握住那只拽住被褥的手,不再放开。
阿沇沉沉睡着,只觉着后背火烧火燎,疼痛难抑。梦中的一切都十分模糊,一会儿是孩提时期父亲教她射箭之术,她年纪虽小,却十分坚毅好强,手中磨破出血也一声不吭。若不是母亲夜里赠与她新纳的护腕,也断然不会发现。在她那样的年纪,旁的女子恐怕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落泪,她却猎尽飞禽走兽,从不惋惜。
后来,她与萧煜同住宫中,曾有受人唆使的宫女将圈养的毒蛇放进内寝。萧煜怕她惊慌,将她护至身侧,她却十分冷静,挥烛驱之,抬腕断其七寸,血溅于面,不曾畏惧。那时,方才八岁。
她与萧煜比剑树前,萧煜怜惜,总是让她几分,她觉着恼,招式也尽拣狠厉,步步紧逼,招招致命。萧煜不料她动真格,不慎被刺,披数创。她瞧着血淋淋的伤口,心中也不甚动容。
可是,她这样一个冷冽无情的人,竟在那畜生扑向萧辰时觉着害怕,慌乱无措。她分明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需抬腕便可将那畜生制服,而她却用了万千柔弱女子才会选的蠢笨手段——将身侧之人紧紧护住。她这十六年过的走马观花,不曾在自己的脑中留下过什么人的影子,只是这一次,在她昏厥之时,她分明瞧见了一张如玉容颜。
阿沇醒了,对上了那双在她闭眼前曾紧锁住她的眸子,那双眼的主人也紧紧的,正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