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泽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位男子细眼薄唇,身着黑缎蝴蝶纹马蹄袖长袍,腰间是黑玉腰带,正是韦合之子韦辛。
他喝得脸耳通红,高举着酒碗,不住地劝父亲继续喝,将士们也开始鼓噪助兴起来。
韦合略定了定心神,举杯回头向众人示意,又向玉无泽、习谷等人摆摆手,他二人立刻将小娘子搀下去送至偏帐歇息。
偏帐之中,隐隐约约仍能听到将军大帐中传来的悠悠扬扬的奏乐声。
玉无泽遣退了闲杂人等,卿如云亦一把掀开红头纱。习谷取来两套上等兵的服制,与玉无泽俱换好之后,便准备出发先行解救陆临等人。
卿如云道:“马厩在东边,先放火,再到南边佯装追刺客,最后再回西首小帐救人,切切,动静越大越好,先后顺序不要错了。”
玉无泽点点头,道:“姐姐放心。”
习谷道:“阿姊小心。”
卿如云“嗯”了一声,又将红头纱盖上,端坐一旁。
临出帐时,习谷忽而慢下步子,眉目间犹疑不定,似有心事缠绕。
玉无泽问道:“你还有事要同姐姐说吗?我先出去,等你说完再出发不迟。”
习谷道:“还请玉儿姐姐稍待片刻。”
玉无泽心下明白,翩然出帐,在不远处等候。
习谷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卿如云身边,用手遮住嘴唇,附在其耳边声音极低地快速说了一句话,说完,又道:“这件事,我想,实在不能瞒着阿姊,不过阿姊放心,老人一向很有分寸,这样的事他既想插手,就绝不会令阿姊难办。”
此刻红纱之下的卿如云心头大震,手指紧紧揿在掌心,印出深深的月牙儿形状,她紧咬嘴唇,脑海中已是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强自忍住心头起伏,保持语气的平静,道:“知道了,你先去,一切依照计划行事。”
习谷应了一声,自出帐去寻玉无泽。
约莫过了一炷香,卿如云脑海中始终回想着习谷行前那一句话,终于按捺不住冲动,正要揭开头纱,冲出帐去,今夜索性什么都不顾忌了,只为夏侯无虞一人,管甚万余大军,凡挡路者,杀!
却听得帐外有脚步声笃笃传来,由远至近,终于帐帘一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行过万福礼,恭恭敬敬道:“小娘子,丞相请您过去一叙。”
卿如云将手帕卷在指间一缠又一绕,粉嫩的指节间已被勒出淡白的印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劳烦你带我过去吧。”
丞相内帐之中,只一软榻,一案台,和一幅经年日久裱过了十数次的画像。
画中女子额前半遮着珠翠,清颦黛螺,露出一双明眸,眼藏琥珀,却看不到欢喜,亦没有哀愁,身姿娉娉袅袅,婉如清扬,令人见之忘俗。。
卿如云站于画前,透着红纱,画中女子更添一丝朦胧的柔美,她看得呆了,竟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来时的初衷。
忽听得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道:“你很聪明,混进客栈将真的小娘子换了出来,其实,无论你今日要劫的是谁,俱不过是无用功罢了。对了,说起来,我该尊你一声长公主殿下。”
卿如云回过神来,心下一凛,她对于声音异常敏感,立刻听出来对方并非韦合,也非韦辛,此人并未随营而来,而是今夜突至。
心下一忖,道:“大人此话何意?我乃贫家女子,流落山野,并未假冒她人,大人莫要拿小女玩笑。”
那男子又道:“难道你连你娘也认不出了么?”
卿如云心中大震,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画中的女子,迟迟未能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