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肖带着他左绕右绕,穿过数座小殿,来到西厢房里。只见一位年迈的比丘尼正点起煤油灯准备用斋饭,桌上除了几块未剥皮的红薯和小碗青菜外别无一物。见有人进来,她放下木钵,望向二人的眼神并不为奇。倒是袁峰有些惊讶,没想到崇明法师竟是位女性。
“法师好,扰您用斋了。今天我二人到此,是因为这位朋友有些事想请教您。”小肖恭敬地作揖,向法师引荐身旁的袁峰。
“见过崇明法师,在下袁峰,是云翼公司派来考察小镇的。”袁峰向前迈步,学着小肖的样子像模像样地作了一揖。
法师听闻云翼二字,眉头一皱“我是不会同意你们什么复兴的,这里不欢迎你们。”说罢不再听二人言语,站起身将他们推搡出门外。
“别,法师您真的误会了!我只是想请教您那场火灾的事!”袁峰眼见着这门就要眯成一条缝,赶忙上前想用脚抵住,飞快地解释道。
门缝后的身影明显一滞,随即屋门敞开,比丘尼面色铁青地发问。
“你都知道些什么?!”
“额,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大火只在这几个地方燃烧。”袁峰尴尬地回答,俨然是被眼前这位法师吓了一跳。比丘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袖口往前一挥示意两人入座。
两人乖乖地坐着,都没有出声。比丘尼先将桌上冷透的红薯米饭端进暖炉边的锅子里,然后晃到窗边,关掉两扇有些漏风的木窗子。俄顷,徐徐走回两人身边,把煤油灯推到桌子中央。昏黄的烛光照到她树皮般粗糙的脸上,岁月打造的沟壑像一条条蚯蚓,随她的表情蠕动着……
“火灾发生在百年以前,那时的崇觅镇还是世袭制,每任镇长都是从上一代镇长的子孙叔侄中选拔。当年的镇长刚过不惑之年,为人十分正派,很得镇民敬重。可谁曾想,一天夜里他突发疾病,郎中还没赶到就暴毙身亡了。他去世后,整个崇觅都沉浸在悲伤中,但镇不可一日无主,镇民们商议后推选出老镇长的独儿,准备办完葬礼就委以重任。
出殡那天整个镇都白花花的,镇长亲人们披麻戴孝,抬着灵柩浩浩荡荡地朝墓地行去。所有镇民都着素衣自发地走出屋子,送镇长最后一程。葬礼进行到一半,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自称自己才是镇长的亲生子,要子承父业,葬礼只好草草结束。
后来没过多久,一天半夜,大家都在熟睡,镇里骤然冒起火光,大伙急忙起来灭火。万幸的是着火处距离居所很远,没有人伤亡。镇民们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无意中却发现山顶已是大火冲天。于是所有人又急急忙忙提着水桶向山顶冲去,着火点正是位于山顶的镇长家。大家齐心扑灭大火后,胆大的几个冲进宅子里救人,却意外找不到任何人,连尸骸也没有一具。
大火熄灭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镇长一家人。过了几日,镇里不得已废除世袭制,推选了年轻有为的新镇长。镇民们茶余饭后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猜测着。或许是那个自称镇长儿子的人,没分到好处,一气之下烧了大宅,下山时余气未消又接着破坏镇上的公共财产。离着火点住得近的几个人纷纷点头证实,说在睡梦中恍惚听到脚步声。而镇长的家人察觉到危险,为保全自身安全,连夜逃离了崇觅镇。不久后有几个人去别村探亲,说是在西山偶然看到和镇长儿子长得极其相似的青年。
小镇总是不缺八卦的,大家的谈资逐渐被刚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隔壁老张、城里的新鲜物什儿替代。那场大火就像一阵风,化作每个人生命中最为轻浅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