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在心里自嘲自己未老先衰,一边在惊叹张丽华的驻颜术,越看她,他的眼神越迷离,差点抚摸上她的脸,她侧开头,他讪讪地收回手,苦笑道:“你还在跟我闹别扭,仍不想原谅我吗?”
张丽华一脸莫名,说道:“你在想什么?谁跟你闹别扭?”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他不会以为她诈死出宫不回去是在跟他赌气吧!想来想去她越发嫌弃他,她看看外头漆黑的天色,说道:“你回竹香苑陪季子睡觉吧,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兴许会害怕。”
杨广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起身,她不起,他又拉,她道:“我不去!”
他怒道:“你可知季子有多想念你!你走后,他长住在你的华莹宫,整天对着你的画像发呆,好多次都直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你就不能怜惜幼子,与他叙叙旧吗?”
这使她心疼,她道:“我跟你过去。”
这些日子,杨广都住在小屋中,整天无所事事,除了逗儿子就是去纠缠张丽华,后来连柳敬言都看不过去了,常在背后跺拐杖,道:“这怎么像个样子!”
难怪会被人拉下皇位,这等荒淫好色跟他的儿子杨暕没啥两样,父子两蛇鼠一窝,都是眼里只有享乐、美人,没有国计民生的种!
当柳敬言又一次抱怨,恰巧被带着儿子的杨广听见,他出离的愤怒了,他想抽刀砍人,但婢女、奴才的视线令他停住了脚步。
他现在是寄人篱下啊,他和儿子吃人家用人家的,这一切还是仰仗张丽华和柳敬言的感情才得到的,现在他杨广到了哪里不是人人喊打?这里还算个容身之所,虽受点气,但不至于被饿死、打死,忍忍也就罢了。
他能吞得下这口气,杨杲可吞不下,他怒吼道:“不许你这么说父皇!”
杨广紧紧捂住他的嘴巴,瞥了一眼在场的奴仆婢子,带着杨杲走过去,杨杲挣脱开他的手,冲到柳敬言面前,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若看我们不顺眼,把我们赶走便是了,何必在背后说些酸言酸语?你都多老了也不觉得害臊!”
刚来到厅堂的张丽华把他的话全听到了耳朵里,她喝道:“季子,你学的四书五经、仁义孝礼都学到哪里去了?”
“长辈面前,你逞什么威风!”
杨杲自觉失礼,但想起柳敬言对杨广的侮辱,他急得快哭出来,他道:“不许你们说父皇!不许你们说他!”
看到杨杲哭得凄惨,张丽华幽幽瞧了杨广一眼,冷笑道:“你真会养儿子。”
她扣住杨杲的肩膀,俯身下来对他道:“你说的士可杀不可辱对于你兴许可以生效,你还小,没遭什么罪,什么都不懂,但你也要想想,你是这样想的,但你父皇是这样想的吗?”
她直起身,盯着杨广道:“古人常把孝和顺一起放在嘴里,以为孝顺是一体的,不,孝是一回事,顺又是另一回事,为人子,必须要孝,却不能时时顺。”
她道:“你打从心底尊敬他、爱他、奉养他、不允许别人诋毁他,这是你的孝,值得褒奖,但你不分是非清白,把他的话当做圣旨,什么都听着,什么都顺着,这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