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站在太尉府门口,侧头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林晔昭,“你可没说过,太尉府与相府相邻。”
林晔昭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啊,这府宅自从赏赐下来我就没住过。”
“既来之则安之,走吧,怕是以后在家也得小心堤防着了。”云深说着便抬脚跨了进去,幕篱后余光掠过隔壁相府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林晔昭紧跟上去,担心道:“我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怕你的身份被发现,毕竟三师弟……你也知道。”
“怕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若是被发现了,就光明正大告诉天下,我楚犀回来了,这没什么,不过是把原定的计划提前罢了。”
林晔昭说不清什么感觉,云深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大方方的,他却隐隐觉得,她似乎在害怕。
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将恐惧与无措掩饰在机算之后,谁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心里也能毫无波澜呢。
前太尉是个文官出身的清廉之人,所以偌大的太尉府却不见繁华绮丽之色,也无半分武将的粗莽之气,反而一派清幽雅致,亭台楼阁错落于假山花木之间,灰瓦白墙仿佛无意晕染的宣纸,点缀上生机勃勃的葱郁之色,人行走其间,如同缓步于画中。
“你将来若是累了,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养老之地。”云深道,大概是因为这府中布满他们的眼线,她此时显得颇为放松,眉眼间甚至有淡淡的笑意,幕篱早被摘下拿在手上把玩。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在三师弟的眼皮子底下养老。”
云深沉默了片刻,道:“林晔昭,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和顾周都注定无法看到对方老去的样子,因为这场战争注定你死我活。”
“非得要置对方于死地吗?”林晔昭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是我们要置对方于死地,而是对我们双方来说,输就等同于死亡,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苟且偷生,顾周也一样,甚至对他来说,输比死亡还可怕。”她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他,“但是林晔昭,如果我们输了,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能活下去。”
“为什么。”
云深笑了笑,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羽睫上,星星点点的彩色碎光在她眼底的深海湖面上漾开。“大概是觉得,你活着,希望就还在吧。你太好了,好得让我觉得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恩赐。”
很久很久以后,林晔昭依然记得那天那个女孩笑意盈盈的眼,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褪去了那些无名的忧愁,那些压抑的痛苦,那些深沉的谋算,那阴霾之下的干净纯粹的眼睛是那么美丽,仿佛天山之巅最澄净的一捧雪,冷冷暖暖的温度让心剧烈颤动起来,又在那无声的抚慰下归于平静。
那捧雪化在他的心间,从此世间所有凉意都带了那么一丝温柔。
“你太好了,好得让我觉得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恩赐。”
而纯白只为黑暗而存在,正如黑暗依附纯白而生。
云深看到林晔昭红红的耳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在向你深情表白。”
林晔昭别过头,有些被戳破心事后的恼羞成怒,“我才没误会呢。”
没过多久他又别别扭扭地回过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云深,“不过,你以后别这样随便跟人说这种话了,别人会误会的。”
“林哥哥都不会误会,别人自然更不会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