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水放好了,卫生间里杯雾气笼罩,两个人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靠在浴缸的两边。
吴佳敏抱紧了双腿,缩成一团。
阿昆喝了许多久酒,酒气熏天,心情不太好。热腾腾的浴缸,彷佛冒着寒气。
前几天是他爹的忌日,好多年没去了,嫌麻烦。他不像叶之衾是个孝子。他觉得自己这方面确实没什么良心。
当初爹是脑梗走的,在医院里拖了好几个月。狐朋狗友一大堆,剩最后一口气了没见一个人多来看看他。作鸟兽散,什么他/妈狗屁大哥。
爹插着管子,早不能说话了,看见他们就哭,看见他们就没完没了的哭,怕自己不得善终,还是有什么后悔事?谁他么知道!
阿昆心烦死了,真盼着他早点死了算了,拖累人。
叶之衾对他说:“能成为父子,都是缘分,能伺候就伺候,别等人真走了留下什么遗憾。”
把屎擦尿,是叶之衾陪着他伺候这个爹走完了最后一程。
爹走的那天,阿昆还是忍不住哭了,再不好,也是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长大的。有饭吃,有衣穿,书也让他念过,也发话只要能考上都供他学,没亏过他的。
怎么说呢,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他也就这么大出息了。
死了没钱买墓地。是叶之衾给爹买的墓地,丧事全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如同亲儿子,亲兄弟。
天地良心,这辈子,没人对阿昆这么好过,可能比他亲爹都强。
叶之衾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阿昆就站在他身后看着。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何德何能啊。
这辈子,阿昆只想跟着他后面混。
得人心者得天下。叶之衾有这个本事得到别人的心。忠心耿耿,无怨无悔。
阿昆想过,叶之衾如果让他去死,他也二话没有。可叶之衾不仅不会让他去死,还给了他新生命。
叶之衾说:“昆子,我要把你扶上马,再送一程。”
兄弟们都说:“昆哥,叶总对你真是没话说,比亲哥哥都强。”
叶之衾的事,就是他的事,叶之衾的妹妹,就是他妹妹。以前混的不行,上不了什么台面。现在不一样了,怎么地也要把兄弟的心事给了结掉。
阿昆最近做了一个噩梦,爹拿着扑通扑通直跳一颗心脏,鲜血淋淋,捧到他面前,说:“儿啊,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阿昆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立马买了花去祭拜。
噩梦没了,人心情全坏了。
他做不到叶之衾那样,贤良仁孝,他骨子里就是个无情种,没碍着别人,挺好的。
阿昆伸手去捞了一把,吴佳敏就扑腾到了他怀里,皮肤贴在一起,她开始打颤,却没有反抗。
是个识相的丫头。
阿昆说:“小垃圾婆,你好小一只……”
阿昆记得,她说第一次想在浴缸里,听说不会疼。
鬼话连篇,也不知道都从那儿听的。
热气在浴缸里慢慢腾空,蒸发,蒸成的水珠结在两人的脸上。
阿昆粗鲁的把水珠从脸上刮掉了,而她脸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倒尖细的小下巴上。
出水芙蓉。带着迷人的香气。
阿昆用力搂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小嘴,说:“小垃圾婆,我忍不住了……”
阿昆觉着自己很渴,没有一点耐心,一下子就进去了。
“骗子。”几乎不可闻。
阿昆“哧”地一笑,更用力了。
之后阿昆把她横抱到床上,面朝里面睡着了。
从浴缸里出来那一刻,她微微有些刺痛,仿佛心尖上被狠狠扎了一记毒针,五脏六腑都炸了。
她知道,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一种代价,逃脱不掉的。拿了钱就得履行义务。
吴佳敏糊弄过很多人,可是她糊弄不了阿昆,谁都糊弄不了这个男人。只有真的成为他的人,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阿昆没有食言,很快帮她拿回了身份证和妈妈的骨灰。
一年期限,已过去了大半。
她现在没什么钱,买不起墓地,也不想买,有了墓地就有了牵挂。
她要无情无义,无牵无挂。
她对阿昆说:“我能跟着渔船出一次海吗?”
“出海打鱼很辛苦,不是好玩的事。”
阿昆时常搞不懂这个丫头,很奇怪的,有一股子邪劲儿,看着又是小小一只,一脸的无公害。
她很真诚的说: “我知道,我可以干活,我知道怎么干,我跟我爸出过海打过鱼,不会添乱的。”
阿昆最不怕女人作妖,只要不作自己,干什么都行。他悄悄跟渔船的人打招呼,多照顾照顾她,谁都不许碰她。
吴佳敏跟着渔船出海打鱼了。昆哥的女人,哪儿可能去招惹。
她迎着海面的晨光,把妈妈撒在了大海里。
妈,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管你是消失无踪,还是再世轮回,都不要再遇到我们了。
妈,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今生不欠,来世不见。
吴佳敏从渔船回来,依旧照常上班,一切都好好的,没什么变化一样。
阿昆问船上的人她都干什么了,船员说,没干什么,又勤快又能干,不知道的以为是专业的呢,能顶个大小伙子。
大家都传昆哥找个了正经女人,听话懂事,不败家还特别能干。
阿昆管的渔船有一部分是专门打捞昂贵的海鱼,做进出口生意,专供海外。
吴佳敏出海认识了渔船上所有的人,大家都对她敬佩,一个小女孩子,一点都不娇气,待人谦虚和气,出手还特别大方,经常买好东西送给他们吃。
她也经常会问他们要一些那种昂贵的海鱼送给哥哥吴佳宇吃,从来没有人不给的,都是多给。
待人七分好,总有三分报。
居巢里的人都说吴佳宇的妹妹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有昆哥罩着,吴佳宇整个人都飘了。去赌船赌钱输了都可以记在昆哥账上,总有人替他还。
吴佳敏的爸爸在码头做事,很快就知道自己女儿跟了昆哥,乐的颠颠的,有事没事就往酒店里跑。
阿昆很清楚,这是沾上了两个癞皮狗了。只要别太过分,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都是些小钱罢了。顿觉小垃圾婆确实是个挺可怜的丫头,摊上这么一对混账东西。
吴佳敏不化妆,一张小脸也很精致,眼睛大大的,好似会说话一样,水汪汪的,很无辜。时常呆呆的,就知道干活。
酒店里人都知道她是昆哥的女人。可她根本就不在意,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比谁都勤快,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人要是好过分了,一样会惹人妒忌,高中辍学的一个破丫头也配跟着昆哥这样的人物。
可没人敢再欺负她,上一次欺负吴佳敏的那个女人,被开除了,码头这个地界是不敢再来了。
那个女人用滚烫的汤烫坏了吴佳敏的手,她没有哭,也没有还手。
她很冷静,对那个女人说:“如果你有本事,就去问问昆哥他愿不愿意睡你,欺负我算什么能耐。”
女人被激怒,伸手扇了吴佳敏两个耳光。阿昆带着一众部门经理,撞了个正着。
他生气了,非常的生气。他的女人,再不好也是自己来管,还轮不到别人上手。
吴佳敏手烫了个大水泡,也没作没闹的,一句话都没提。阿昆怕她感染,让她放假在家养着,落得清闲,休息了半个月,高兴死了。
阿昆必然是还有别的女人,可他总想知道那个小垃圾婆在干什么。别的女人总是吵,没完没了的。小垃圾婆就不会,老实听话,就知道闷头苦干。每个月就那么两个小破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阿昆有时候又觉着小垃圾婆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老实,可事实上她始终都挺老实。
听话照做,没半分逾越。
你要,她就乖乖的过来,你不要,她就悄无声息的走开。
太听话了,更让人恼火。
睡了几次,不新鲜了,就晾在那儿了。
官司的事已经不再用六安操心,叶之衾带她回了海城。他出国了,她照常上班。一切如常吗?并没有。
六安开始做梦了,梦里有个女孩子,是鸟族人,有一对漂亮的大翅膀,可是占满了鲜血,再也不能飞了。
女孩总是哭,异常哀怨,好可怜。
叶之衾每天都有给她发信息,问她在做什么,吃了什么,在想什么。有空就会打电话。说自己很忙,在忙什么,下一次去哪里。
可她还是会做梦,次数越来越频繁,扰人心焦。她撑不住了。
去找刘乐妍的时候,她正在开会,办公室里很安静。窗外刮大风了,六安用指腹去摸了摸玻璃,直击心脏,好凉。
雨季过了,冬天就快来临。不过这里的冬天,并不会有多冷。
刘乐妍夹着报告册走进来,一脸春风得意,油嘴滑舌:“哟,今天几级大风?怎么把安贵人您刮到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