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空间,可以蚕食无数,却也可繁衍无数、创造无数。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其欲往何处去。
“爷爷该送我回去了罢?”
钟毓当即从善如流,冷笑道。她方才从泉底拾起的一块黑石,很凉很凉,触手便寒气森森,常年浸润了冰脉之气,炎凉更甚。
虽然凉,但它与黑玉境的黑石无二区别。
“凤凰没跟你处对象?他不是你相公吗?你舍得他等你个千百年?”
混沌发出了老爷爷的疑惑,语速极快地一连三问。
握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黑石,钟毓心绪极乱、极杂。一时之间,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方是为上上之选。
“若我不愿走,爷爷可否让我留在这儿?”
她低头,掩住了神情。
混沌立马改口,调笑道:“你这就安心去,放心放心!我最喜欢凤凰了,可舍不得他难受。”显而易见,混沌是不愿辛苦布下的棋局乱了的。
只是不知,这棋局——
她和雪燎在何处?
又能否圆满?
这一问,不过是混沌嘴巴痒了。得了便宜,还要戳人痛处。想必他已一大把年纪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竟都不晓得?
混沌一旦降临,自然无所不在。
钟毓的那点小表情和小心思,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的。却不过,没人知道他这一双眼睛生在何处罢了。
“丫头,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个世界很快就没有混沌了。”
紧接着,混沌反而语气一沉,十分郁闷道。
这语气,分明是有求于她。
钟毓了然,无动于衷地想:竟像是托孤。
她声调冷硬,无情地说:“混沌离去,象征天地分明、万物共生,是喜事啊。”
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明明在好好说事情,非要跟咱唱反调呢!
混沌自以为十分明理,便不爱跟她个小丫头计较。
所以混沌没理会钟毓的小心思,继续温和道:“太平会是新天道,你要好好扶持它——只要太平好了,你们都会好的!记住了啊!”
目的出来了。
虽混沌有言——
太平在,便安然无恙。
但钟毓还是想给雪燎留一些更好的退路。倘我不在,这万千年寂寞,雪道友该如何度过?
有一说一,估摸着是没有万年。
“照料太平不仅是我与雪燎之事,爷爷也应当担负一二罢?”
钟毓打算与他讨价还价,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情绪在,就差嘴上指责他乱放意识成灵,却拍拍屁股就走人的事情了。
论血脉,蛋蛋是钟毓和雪燎的种。
但实际上,蛋蛋是混沌独自一人“生”的。
混沌心知这一茬儿不能轻易过去了,他无语地爆粗口,超小声地嘟囔道:“靠!白给你们个儿子……还想要补偿?这种羊毛也薅?给你们开的外挂还不够多嘛!”
“敢问爷爷,外挂是何意?”
捕获到不明白的词汇,钟毓十分不解。那双眼睛却突地一亮,堪比璀璨星幕之上的启明。
混沌觉察到苦涩之意。
他连忙叫道:“丫头啊,受不起!我老人家实在受不起。别再喊我爷爷了,你混沌弟弟错了!”
这一下,钟毓更明白——混沌定是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机。
他怕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混沌心智为何如此脆弱、不堪?
钟毓不解,复又问道:“外挂是何意?”
这个词语,钟毓从来没有听说过。相信雪燎他们也没听说过,钟毓推测这可能是更高层次的生命之间流通的词汇。
而混沌――又说给了他们很多外挂?
“你们生来就是我所造的天地生灵,这岂非得天独厚?”
混沌继续说着,“小丫头,不要太贪心。”
冥冥之中,钟毓觉察到混沌马上要送她走了。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安排的。为何我多年后会是凡人,而雪燎却不认得我。我只问大人一句,所有的一切,大人都掌控住了吗?”
钟毓急了,忙旁敲侧击问道。
她不敢直接问――往后天地该作何种变动。难不成这种秘辛,问了,混沌就会告诉她不成?
钟毓咬咬牙,口齿中几乎要含出一口血来,然后控制不住,便如泉喷涌。
黑暗中,她衣襟绣上点点红梅。
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混沌温声说:“太平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意志,它意如何,我便如何。另,我再提点你一句——秘境是虚,印河方为真。”
然后星幕般的空间忽闪忽闪,脱离了此方天地。
混沌确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从头到尾也只给出一个坚定的方针——
栽培新天道。
钟毓亦觉得呼吸艰难、头痛欲裂,空间的剥离十分难忍,仍旧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所能掌握的。像混沌这样的创世主,才能行云流水地运用。
离开的预警,在今日格外刺耳,也最是深重。
无怪乎她这一回真真离去了。
况且太平已醒来,实在不能想到还有别的契机供她离开。若此时不走,难不成真的等个几千年再走?
再不走,仙魔战役都打完了罢?
多磨磨蹭蹭一会,修界便要凉了。
另我再提点你一句,秘境为虚,印河方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