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真好”九重将阎君扯进了怀抱,以后她有了风雨同舟的亲人和伙伴:“不过是段凡间的亲情而已,短短三十载,本尊还是能对抗的。”
阎君轻轻抚着九重的头,虽说如此,可他依旧能够察觉出九重内心的不安,如何可能全然放下呢?她既不是佛陀又非道祖,这些年也是因着割舍不断的职责在为六道众生出生入死,她不可能如她所说的那般淡然,尘世间的那一段亲情虽然短暂,可至亲却是为她而亡,这生与死的考验太惨烈,太容易让人丧失理智,这便是众生迷的缘故,尘世间有太多的事,欠下太多的情,背负太多的债,如何能不迷失自己呢?
奇难便是用人间的情感来迷惑九重,而九重上一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不知来路亦不知归途,如何担当起那一场大火与痛失双亲的悲戚与彷徨呢?可九重堪堪控制住了自己,不曾入魔。
阎君心中徒然升起了怜爱与愤怒,自从遇见九重他已经失控了太多次,多得他俨然已经不了解自己,千万年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那一点感性,可九重让他重拾了那种情感,那种让他觉得有知觉的强烈情感,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再一尊神祗。
九重在阎君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的轻抚着阎君的衣角:“忽然觉得命长些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让阎君跟着一怔,似他们这般都是对漫长生命无感的人,现如今能说出这般话委实不易,她必然是生了留恋,即便是慷慨赴死,对这样的六道十方依旧眷恋:“值得么?”
九重摆弄着阎君的衣衫:“我看见过云卷云舒,沐浴过阳光,也感受过雨露,浴血沙场,为众生立命,纵然有朝一日身死,活过来之后依然觉得岁月尤可期,这是不是就是值得了。”
是的,这便是值得了,阎君握紧九重的手:“天道亏欠你的,我补偿给你。”
九重觉察出异常的心安:“本尊划月戟下亡灵无数,天道也算不得亏欠,在重重磨难后,它至少还把你带到我身边,过去从来不在意时光的流转,可眼下却格外的看重每一分每一秒,有你的每一天。”
阎君拥着九重心中莫可名状的辛酸,众人皆有生而为人的责任,而九重的责任过于严苛,他自从知道了她身份的那一日起便充满了无尽的忧虑,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便是,他们的厮守将会十分艰难,故而他恐惧每一次离别,上一次她离开了百年,下一次呢?他不敢去想。
这种离别之苦,九重也初识滋味,她也觉得很心酸,恍恍惚惚间总觉得心里没有着落,总想着阎君,想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和自已一样也在思念彼此,原本沉寂的心被一种思之如狂的感觉包裹着,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如飘絮,气若游丝,古人诚不我欺也。
“缚渊,本尊大概是爱上你了”九重倚在阎君的手臂上轻叹,言爱太重了,重的人透不过气来,可不言爱又无以表达情之深之切。
阎君收紧了揽着九重的臂膀:“我大概第一眼就爱上你了,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第一眼,阎君的第一眼,是那年三生石旁吗?
她清晰的记得这一世的第一眼,她望见阎君是在森然的阎罗殿上,阎君凝神审阅公文的样子,阎君抬眼定睛看向她的样子,那时候她只惊艳于阎君的颠倒众生的皮囊和与这大殿如出一辙的冷漠气质,倾慕是有的,可却没有阎君口中的爱。
彼时九重心中所想的是我若是有这样一幅皮囊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事实还是捂着不要让阎君知晓的好。
作为战神的第二眼,九重的记忆有些恍惚,隐约记得是佛陀在西天开培训班论法论道的时候,她应邀参加的缘故也不过是因为星宿们都被拉着去充数了,而作为九重天的主人和星宿军团的第一把交椅她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于是她决定去走走过场,然后便可以等着听佛陀抚琴了。
佛陀培训班开班第一天,当各路神明都端正坐好,诸神都法相庄严的准备论法论道的时候,阎君裹挟着一阵来自深渊的寒意姗姗而来,九重再回首只想用姗姗二字,因为阎君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太过引人注目,饶是看尽了重重天上的上仙,九重依旧不会忘却那双好似星辰大海的眸子。
他还记得阎君带来的一阵刺骨的寒冷,后面的很多小仙不敌,脸面上甚至还结了冰晶,立刻暗地里瞧瞧掐诀来保持身体温度,他不禁觉得好笑,于是他也不曾避讳,自然而然的笑了出来。
九重笑声引得漫天神佛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作为身份尊贵无与伦比的神祗,九重坦然接受诸仙的注目礼,甚至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茶盏。
佛陀无奈,只得轻咳拉回诸仙的注意力,诸仙自然也不敢久视战神,都在佛陀的轻微提示下自然而然的别过眼,最后落在九重身上的只有阎君的那一双眸子而已,而九重也不再能感受到来自幽冥的冷意,可阎君依旧注视着他良久。
若是放在平日里,他被小仙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定会赏他个筋斗云,若是个道行浅的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可被阎君盯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九重甚至颇有自得的想定然是自己经天纬地的神祗形象让灿若星辰的阎君也心生艳羡。
现在翻回来想想,自己七万岁的时候还真是可爱的很呢?想起了自己同样惊天动地的年岁,九重又皱巴了一张脸:“缚渊,本尊今年多少岁了……”
阎君轻轻拍着九重的背,原以为她会难过上一阵子,没想到瞬间,她便将那些苦痛的往事远远的抛诸脑后了:“我一直都惋惜自己怎么没有早生几万年,那样常伴你左右的就是我,而不是天尊了。”
“你怎么能早生,你若是早生了,本尊还如何称霸六道十方”九重摆弄着阎君的衣角懒洋洋的说道。
阎君浅笑:“早生晚生,殿下都是六道十方的霸主。”
九重听着这句心中十分熨帖,哎呀,舍了一命和百年飘零能换得阎君相伴左右,如今看来还是大大的赚了:“阎君就是本尊斩妖除魔的终极奖励,你知道超级马里奥不?阎君就是那最终等待我的公主。”
“嗯,我知道,我还知道怪物史瑞克,白雪公主和水晶鞋”阎君一本正经的模样说这些的样子让九重忍俊不禁。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只可惜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也敢讲述到他们结婚,再往后可能就是怪物史瑞克的情节了,凡尘的人心啊!太无常太善变了”九重窝在阎君的怀里懒洋洋的回忆着史瑞克和公主夫妇吵架的情节。
“这才是人道,人心多变,且蒙昧,常常被浮云遮蔽双眼,他们没有妖物那一颗至纯之心”阎君轻抚着九重的长发,他喜欢抚摸她的长发,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让他感到宁静安详。
“哎,我听狐帝说,白蛇最终还是回到了北府大帝的麾下,并未与那个凡人长相厮守”九重忽然有些提不起精神,儿时脑海里的那个故事太美,可残酷的事实又让她恍惚。
“白蛇报恩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被这段感情所迷,做了错事”阎君很公正,可公正就意味着冷情,这个事实着实过于现实。
“原本就不该产生交集的两个人,最终也是误人误己罢了……”九重忽然觉得眼皮重的很。
“兵主还要看多久?”阎君轻轻拍着九重的小臂看向不远处。
秦明阳慢慢现出身形,眸光静静的落在睡着的九重身上,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的刺目,他本不想看,可却又劝服不得自己移开双眼,于是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她看起来不太好。”
“她动用了太多本体支撑不住的力量,我怀疑还有一魄尚在人间”阎君看着九重的睫毛心中涩然。
“你,好好照顾她”秦明阳看着沉睡的九重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可依旧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