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裳衣徐徐回首,用一种冷漠的眼色,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似的看着高风亮:“你现在得偿所愿,沉冤得雪,别人的冤屈,当然不必再查了。”
高风亮涨红了脸,叱道:“胡说!”
这时众人已向丁裳衣围了上前,就等文张一声令下。
唐肯忽跳过去跟丁裳衣并肩而立。
丁裳衣心弦一震,低声叱道:“走开!”
唐肯大声道:“我不走。一路上,我们都是在一起的。”他理直气壮他说,“现在,也是在一起。”
丁裳衣只觉心头一阵感动,这种感觉,除了对关飞渡生起过之外,对谁都没有这样子的亲近。然而,现在她又感觉到了。
另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飘飘而至,拦在了唐肯和丁裳衣前面。忘忧披散着头发,右手的伤因为刚才跟李鳄泪动手而牵扯的更疼,她的脸色也比刚才更差。但即使这样,她立在那,李鳄泪带来的人便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他们都看到了,刚才就是这个仿佛弱不禁风的姑娘拎出了双剑无敌的李鳄泪。
冷血忽踏近一步,到了文张身边,文张唬得退了一步,但冷血已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傅丞相因为晓得诸葛先生正插手此事,收集证据。便顺手推舟作个好人,装得大义凛然恭请圣上下旨制裁李鳄泪等人,你也通风报信有功。”
文张低声道:“你要怎样?”
冷血道一指忘忧:“那个是我神侯府的‘小医仙’,丁姑娘也是诸葛先生的人。”
“哦?”文张脸上现出迟疑之色,终于扬声道:“逆贼关飞渡是否蒙冤的事,我会禀上去,伏请圣上再派贤能稽查,这件事,暂且就这样子,请耐心等候吧!”
便跟同来的人站在一旁,剩下的李鳄泪手下,人人面面相觑,不知冷血要如何处置他们。
而现在冷血只觉一阵昏眩,他今天流的血已经很多很多了。聂千愁赶来助阵,伤得也不轻,但他笑着拍拍冷血的肩膀,道:“你的恩义,我还清了。”手里塞给冷血一件事物,附耳低声道:“这幅是李惘中用人皮做出来的骷髅画,我因不值李家父子所为,趁劫狱之乱,顺手牵羊,把它取走,以免再有剥皮惨事发生……我也不知道这要来作什么?不过大家似乎都在找得紧……就送给你吧!”
冷血心中感激,问道:“你以后……”
聂千愁看向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忘忧:“你的还清了,之后,还她的。”
一声长嚎自众人身后响起。众人急回头,原来是被忘忧扔在一边的李鳄泪,而他现在,心脏上插着一把刀。
李玄衣瞪视关小趣,怒道:“你这小人!”
又是关小趣,偷袭了冷血之后,他又偷袭了完全不能动弹的李鳄泪。被气劲锁身的李鳄泪即使心脏中刀,也只发出了一声长嚎,就此死去。
关小趣退了一步,道:“我是听旨行事。”
冷血逼前一步,此际,他倒真想杀了这个卑鄙小人,但忽听丁裳衣叫道:“小趣!”原来唐肯已向丁裳衣提起这人就是关飞渡的弟弟。
关小趣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子唤他,也不知是谁,高风亮道:“小弹弓,她就是你哥哥关飞渡的红粉知己丁姑娘,令兄……托丁姑娘看顾你。”
关小趣知道李鳄泪向李玄衣等道出骷髅画的秘密,一旦事败,一定会杀自己灭口,所以借圣命先下手为强,诛杀李鳄泪,也知道冷血等不会放过自己,见敌对群中居然有个“自己人”,欢喜上前道:“丁姐姐,大哥跟我提起过你。”
文张见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扬声道:“摆驾。”便跟同来的人扬长而去。
人都走远,摇摇欲坠的忘忧终于软倒,李玄衣扶住她:“丫头你赶紧疗伤,李叔护着你。”
丁裳衣上前要给忘忧包扎:“去镖局吧,清水伤药都方便。”
忘忧拦住她:“丁姐姐,你是不是一定要护着他。”
丁裳衣看她指的是关小趣:“关大哥最放心不下的、最宠护有加的就只这一个弟弟,我自然要护着他。”
忘忧靠在李玄衣身上,喘息道:“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和李鳄泪合谋偷袭。冷血背上的重伤就是他捅的,那刀捅向的原是冷血的背心,他左手带了个尖锐的指虎,打的是冷血背后的悬栖穴。丁姐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自然是知道的,意味着必杀。丁裳衣不可置信的看向关小趣。
关小趣慌忙的躲在唐肯背后:“是他逼我的,是李鳄泪逼我这么做的!我……我刚才也杀了李鳄泪……也算给铁捕头报仇了……”
唐肯听到关小趣偷袭冷血也是极震惊,现在又听到他说这种几乎算是赖皮无耻的话,身体向旁边侧了一下:“小弹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
关小趣在神威镖局的时候被叫做小弹弓,和唐肯还有高风亮的女儿高晓心是一起玩大的同伴,直到神威镖局失势,才转投李鳄泪门下。
忘忧看向丁裳衣,丁裳衣艰难的开口:“关大哥就这么一个弟弟……”转头“咚”的一声跪向冷血:“冷捕头,求您饶过他!看在……看在关大哥的面上……”
冷血侧身:“丁姑娘……你……”
忘忧拦住冷血:“丁姐姐,是我要找关小趣寻仇,你逼冷血做什么。”
丁裳衣抬头看向忘忧:“你想让他如何还?”
忘忧道:“我的手是我自己愿意替冷血挨的,那便只还那一刀,他背心也给我刺一刀便是。”
关小趣脸色煞白越发往唐肯身后躲,唐肯厌恶的看着他:“你若还有骨气就自己去想冷捕头和忘忧姑娘赔罪,让丁姐出头算什么男人!”
关小趣大叫:“那哪里是赔罪,她是想杀我!丁姐姐……丁姐姐!大哥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丁裳衣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冷捕头您就饶他一命吧!”
忘忧怒了:“丁姑娘,我说了,是我在找关小趣寻仇,你别再逼冷血了,就是他应了我也不应!”
丁裳衣咬牙:“那我来替他还,你在我背心刺上一刀便是!”
唐肯和关小趣离得近,此时竟然听到关小趣放松似的长出一口气,怒道:“小弹弓!我唐肯以后没你这样的兄弟!”
关小趣向前摔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忘忧问道:“丁姑娘,你为这么个人,值得吗?”
丁裳衣额头已有鲜血流出:“他……毕竟是关大哥的弟弟……”
正这时,关小趣突然蹿上前挟持了丁裳衣,他左手戴的那枚尖锐的指虎,现在正抵着丁裳衣的脖子,大叫道:“放我走!你们放我走!再发誓不许追杀,不然我就杀了她!”
忘忧软着身子,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看见了吗丁姑娘,若是你的关大哥看到自己的弟弟成了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你猜他是会接着回护,还是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呢?”
丁裳衣眼泪簌簌而下:“小趣,我陪你一起去见关大哥便是。”说完,便用脖子撞向关小趣的指虎。
关小趣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护身符,哪里会让她死,急忙撤手躲开。他刚才偷袭的时候被李玄衣用铁叉穿透了肩膀钉在墙上,现在急动之下伤处大痛,脚下一个踉跄仰面摔倒。院子里经过多场厮杀,散落了各种兵器。关小趣摔倒,好巧不巧,正把头磕在一把流星锤上,当场毙命。
……
李玄衣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打点好衙里一切,跟乡民交代清楚,他是公门中人,对这方面自是熟捻有余,倒是驾轻就熟。他想到每日诚惶诚恐的乡民以为限期将到,方知是免缴,那种惊喜之情,心中有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