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一拜:“天君。”
“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妖王了。”天君将目光放在晋榕身上,“此次多亏你,我承诺天界与妖界此后一千年无战,说罢,还想要什么?”
晋榕握着贺浔的手,淡然一笑:“我什么都不缺。”
天君轻笑一声:“修为废了?”
晋榕没说话,任由天君将手搭在他脉门处,片刻后收回手:“可惜啊可惜......”
“这点修为替天君换一个万世太平,值。”晋榕拍了拍方才被天君碰过的衣襟,“毕竟,我不是苍翼。”
贺浔听着二人打机锋,电光火石间好似抓住了什么,只听天君朗声一笑,挥挥手身影消失在天光中。剩余青阳君几人忙着安顿剩下的凡人,至姮趴在伏妖录上奋笔疾书。
贺浔想问晋榕方才与天君的话中有什么蹊跷,却见灵惜急匆匆走上前来,还没碰到晋榕衣袖,晋榕便忽的倒在地上。
“晋榕!”
“四公子!”
二人同时喊出声,晋榕吃力地对灵惜摆摆手,示意她走远些,灵惜咬着红唇,不得不听命,离他们二人远远地走开。
“晋榕,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你别动,我去找他们来。”贺浔欲走,却被晋榕抓住了衣袖,他半跪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别去了,没用,我与你说说话。”
贺浔猜想与方才借妖力有关,但不能确定,急得快要冒火:“怎么会没用?你......”
晋榕将下巴搭在贺浔肩膀上:“三百年前初见君,臣于姿容陷于德行,妄用千秋万世赌一把君心似火。”
“赌什么?”贺浔拥住晋榕,把脸埋在他颈窝中。
“以我为原,引君之火......”
贺浔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那天你问我,可不可以喜欢男人,你想听我的答案吗?”
晋榕闭上眼,吐出叹息似的一个字:“想......”
“我可以喜欢男人,晋榕,我心悦你。”贺浔说完,静立片刻,没有等到晋榕的回答,连浅浅的呼吸都感受不到了。
“晋榕,你听到吗?”贺浔屏着呼吸问,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晋榕,你应应我......”
“不是你说的吗?我叫你你一定会答应,为何食言?”
“晋榕......”
走远的灵惜捂住嘴没有出声,泪水早就糊了一脸,她弯腰抓起折扇不寂走到贺浔眼前,一语不发递给他。
贺浔茫然抬头,露出通红的双眼,接过不寂展开来,一面是晋榕平常示人的素白扇面,翻过来只见另一面是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年轻男子,白衣独立,背一把油纸伞——不是自己又是谁?
晋榕分外安静,贺浔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能留住怀中人渐渐流失的体温。
“四公子杀苍翼的时候,拆了他妖骨,又从自己身上取了一块皮炼成的不寂,当时我们一众被苍翼及其手下欺压的小妖以为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了,都蜷在一起瑟瑟发抖。”灵惜沙哑着嗓子,“可四公子看都没看我们,只四处找笔墨,在扇面上画下这个人像。”
贺浔试探着握住晋榕的手,他手心里满是热汗,晋榕的手却凉的心惊。他不敢去看晋榕的脸,心中默然幻想晋榕许是睡着了,又或是想什么出了神,自己只消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便能见到晋榕把玩着不寂浅笑着向他走来。
这样一黑一白的两个影子跪拥在狼藉的雨后泥地里不知过了多久,贺浔从自己的妄想中走出来,转了转酸涩的眼珠,四下静悄悄地,只一轮清月孤零零的悬在空中。在不远处,莫忧倒下的地方,一截傀儡木陷在土中,与月亮一样孤零零的。
贺浔动了动僵硬的全身,晋榕依旧乖顺地压在他肩头,贺浔张口试了几次,终于发出声:“我......”
后面的话化成一层沉甸甸的水雾压在他眼眶,扰得眼前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他烦躁地抬袖狠狠一抹,干着嗓子道:“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