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叶接到向阳电话的时候,正在海南和父母、小舅舅一起过年。听到小铃铛能站起来之后,希叶跑出去抱着爸妈亲了又亲,弄得一屋子人都惊讶不已。
向阳在电话里的原话是这样的: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小铃铛能站起来了,第二个是小谦回来了!
希叶握着手机定定地坐着,她听出了向阳语气里的雀跃,却没有受到感染。房间里只她一人,傍晚的夕照从落地窗洒进来,铺在床上和地板上,金黄一片,让她想起向阳还没去北京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还不晓得接下来有这么多的分离和不愉快,四人没事就骑着单车在村里的马路上闲逛。傍晚晚风拂面,伴着阵阵稻香,夏日气温偏高,洒在马路上的阳光和此刻一样,像夕阳为世界镀上了一层金箔。
希叶背对着窗户,盯着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不作声。
第二个也是好消息吗?
至少对她来说不是的。
过年后,每个人都又忙了起来。希叶回来的时候,唐洛谦和向阳已经走了。
两人在慰玲外婆家门口靠墙站着。希叶定定地看着慰玲一会儿,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慰玲外婆正在喂鸡,一群嫩黄的小雏鸡跌跌撞撞地跟着妈妈跑,争相恐后地啄着地上的米粒,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叽叽喳喳声,很是可爱。
希叶看着,心里却难受,眼睛酸涩。
慰玲站在希叶对面,拉过好友在抠墙灰的手,轻轻说:“小谦还给你带了礼物。”
外婆家不远处的小马路上有几个小孩在打闹,笑闹声伴随着春节未过的喜庆传来,清脆悦耳,盖过了希叶闷闷的声音:“不想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颜慰玲的腿在一个名不经传的江湖郎中手上有了起色,从一步一步地挪,到不需要靠墙支撑,再到正常行走,只是头晕和腰痛一直没得到缓解。医生说可能是神经性原因,建议再做个检查,可是遭到颜燕珍的拒绝。因为江湖医生认为只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仅需要慢慢条理。
因为身体问题,慰玲顺利地申请到了走读,从此和希叶一起开始了朝七晚五等巴士的生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无需复读初一。
慰玲能重返校园,最欢喜的是希叶,至少她不用再一人吃饭,有人说话。偌大的校园,她不再像一叶被遗弃的孤舟。
但情况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好转。
周三上午第三节课快下课时,同学们听课听得心不在焉,开始指着窗外交头接耳。
希叶也瞧过去,发现同学们讨论的对象竟是自家的爸爸。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见自己发现了他,点头示意她安心上课。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更是按耐不住的躁动,有好事者还探头出窗外,□□□□地拉着声音问:“阿叔,你找我们班谁啊?”
希叶就是在这种气氛中走出去的,顶着全班人探寻的眼光,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妹妹,你今天走路怎么顺拐了?”向植笑她。
“爸,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两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来往的学生不少,都会有意无意地往他们看一眼。向植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女儿,小小身子缩在黑白校服里的样子更勾起他心底的柔软,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刚在和客人吃饭,顺路给你和小铃铛打包点吃的带过来。知道你手机上课期间不开机,就没给你发短信。”
希叶接过那几袋点心,有些沉,又问:“这样客人不会说什么吗?”
对方答:“那是唐叔。”
希叶没回过神来,又听到他说:“小谦的爸爸。”
这下还没想到就是傻子了。
向植看着女儿的表情,笑着问:“还记恨着人家呢?春节人家不是给你带了礼物吗?”
“……没有。”她语气别扭,接着又摸了摸他的手,很凉:“你不冷吗?”
二月份的天气还未完全转暖,加之南方的回南天湿气绵绵,让人难受得很。向植除了保暖内衣,身上只一件白衬衫,看着很是单薄。
他作势抖了抖,“冷死了,但车里有暖气。”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教室的墙壁都凝了一层水幕,整个世界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湿漉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希叶没穿大衣,缩着脖子,催她爸爸走。
看着她怕冷的样子,向植的眼神越发温柔,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们家妹妹真好看,比你们班的女同学都好看。”
被夸得耳朵有些红,希叶怀疑老爸喝酒了。
她拎着东西进教室时,同学们又开始起哄,要么说她家里有钱,要么说她爸爸厉害。她自始至终都神情淡淡,不作回应。
袋子里有煲仔饭,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教室,惹得同学们饥肠辘辘,不少人开始抱怨。
她四处看了看。不能放在书面上,味道太重,且那书堆太高,显眼不说,还可能挡着后面同学的视线,只能放进桌子侧挂着的书包里。她拉上书包拉链后,也许是心理在作怪,还是能闻到空气里浓浓的包点香,正想着要不要将披在椅子后的大衣盖上去,上课铃响了。就在这时,希叶清楚地听到黄雪梅不屑的声音:“有必要收那么严实吗?谁也没问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