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争不抢,痴痴傻傻、任劳任怨、日复一日,直到活活的把自己熬死。
这时宫纱挽起,门帘处转进来一个双十年华的女人,莫颜不由认真的看向她,只见她长眉浅浅、眸色如一汪水中月能令人见之不忘、琼鼻点点配着一张殷桃小嘴又为她添了几分诱惑,再见那乌压压的一头青丝绾成了高髻,发髻间只斜插一支红宝石步摇,朱红色的缀子随着杨柳腰一摆一摇。
莫颜叹了口气,,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原来他喜欢的那些个女人中这一款是较称他心的。
阇氏盈盈上前,对莫颜行了礼,直起身待立一旁,巧笑倩兮的对莫颜道,“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莫颜微微的点了点头,只道,“无碍了。”
阇氏遂慢腾腾的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精心缝制的荷包来,娇弱弱的递向莫颜道,“娘娘大喜,贱妾身无旁物,只能用这一点点心意相贺。”
双喜接过,捧递给莫颜,莫颜一眼看去只见荷包上面绣着一支粉嫩嫩的并蒂莲,针脚细密,足见是用了心的,不由得有些出神,这样的绣工曾几何时她也认真学过呢?
指间的摩梭触感不由得让她苦笑不已,粗粝的手掌、失了纤细的手骨是不再适应这类精细活了吧。
仍记得那一次他们行军到凉州,那时的她才堪堪学会骑马,犹不会拿刀,他颇为烦恼的赶她走,跟她讲了好多道理,说白了也就一个意思,军营之地女人会拖累到他。
她现在想来反而看不清当时的自己了,为什么会如此执拗呢。
那大腿根部好了的旧疤和刚添的新痕错叠着,让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她就靠在床上给他做衣服,青白的锦缎绣上那一树暗锗色的梅枝,针针都透着她的心血。
她原以为他会高兴的,可那时候他并不需要这些华服锦袍。他想着这样的绣工倒不如会缝补浆洗。
纤纤玉手,何等的娇贵,可她是不在意的,当时她愿为他付出一切,吃尽天下所有的苦又如何呢?只要有他在身侧,那她心里就比吃了香蜜还甜。
直到往后在宫中的二十几年,她才逐渐明白过来,原来当你不在意的时候,人家就更不会在意了,再多的苦楚、再多的委屈也抵不过心甘情愿啊。
“娘娘。”双喜轻柔的嗓音打断了莫颜的沉思。
莫颜回过神来,嘴角衔着一丝抱歉,眼睛却对上了阇氏一张泪眼婆娑的脸。
只听得她委屈的哭诉道,“贱妾没脸怪娘娘冷落妾身,妾身这一身污垢想来娘娘也是打心里鄙薄的。”
“自打夫君身亡,皇上接妾身进宫以来,贱妾原是要殉夫以正清白的,怎奈皇上对妾身也是恩重,故断不敢拿这一身残躯污了皇帝的威名,现只求娘娘应许妾身,让妾身寻一庵堂落发修行吧。”
莫颜这才想起来,阇氏原是嫁过人的,她那夫君也是一位当世枭雄,只是终是被他逼进了燕山,最后不得已自刎而死。
谁又能想到,往后权宠一时的宁贵妃也会有如此这般敏感自卑的时候呢。
大概是娇弱的女人总是会惹人爱些,就像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是一个理吧。
这一支粉嫩的并蒂莲送给她,倒不如送给乾清宫的那位更合适。
莫颜收敛了神色,这让她看上去莫明的添了几分端庄,只听她不冷不淡的道,“你的去留本宫并不关心,你也勿需在我这里哭。”说完,语气顿了顿后又道,“荷包你拿回去吧,送给有用之人,我实是用不着的。”
阇氏停止了抽泣,她没想到这位被传称是活菩萨的女人会如此的铁石心肠,连句理解她、宽慰她的场面话都不情愿说。
也罢,今天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阇氏抹干了眼泪,诺诺的向莫颜辞拜而去。
双喜眼见得阇氏出了门,懵懂的问莫颜道,“娘娘,阇夫人有心向佛,您为何不顺了她的意呢?”
莫颜慵懒的躺倒在卧榻上,拉了双喜的手,让丫头坐在旁边的绣凳上,才道,“做了庵堂的姑子她那一支并蒂双莲又送谁去?”
双喜虽是单纯了些,却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娘娘的意思是阇夫人本意并不想出家,她来娘娘这里是来博同情来了。”
莫颜笑了笑,只怕还远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