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鸶离开后,卫洵让人把秦放请了过来。
掩上房门,卫洵直奔主题对秦放说道:“异人村一事说明司天台已经盯上了沉香,如今连鹭鸶都看出沉香身份不寻常,我不能不担心……”
“眼下,不如寻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带她过去避避风头。”秦放提议道:“京郊附近刚好有一座废弃的宫室?”
卫洵皱眉:“不妥。我将她带在身边,尚且出了这么些岔子。让她一个人去别处,我不放心。”
“那以后,由我来守着她。”
卫洵诧异望向他。
秦放深吸了一口气,下了一番决心,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喜欢沉香姑娘已久,我想娶她。以后她留在将军府中,远离你们这些神官是是非非。”
“你要娶她?”卫洵握着杯子的手陡然一紧,“以你们秦家的出身,秦老国公不可能让你娶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
“这我也想好了,从京中找户贵族,将沉香收为义女。到时候我照样能够有名有分的,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秦放心里早就暗暗谋划了许久,“再说了,门当户对这种事本来就是做给外人看的,父亲是性情中人,我娶妻之事,他必然不会过多干涉。”
“你们秦家倒是一家子情种。”卫洵眼里,一片沉郁的光。
秦放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在他眼皮底下,竟然觊觎沉香这么久。
卫洵举起杯子,不动声色浅浅抿了一口茶,此刻他心里震惊、愤怒、质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许久。
“不妥。”他放下茶杯,吐出这两个字。
“有何不妥?我秦家家大业大,兵强马壮,保全一个女子的能力还是有的。”秦放在房中来回踱步。
卫洵悠悠叹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机缘宝镜。”
“那块镜子是我帮你搬到这里来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放当初还好奇看过一眼镜子,镜中他看到了一座灵堂,牌位上竟然写着外祖母的名字。
没过多久,他外祖母竟真的去世了。
为此,秦放很忌惮那块镜子。
“前些时日,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再次回忆起镜中的影像,卫洵难掩神色上的痛苦。
镜中,碧蓝色天空下坐落着朱红色的宫室,四周围张灯结彩,辉煌的宫殿中充满了节日氛围。
但是在那块雕刻着九龙图案的白玉台阶上,一尾染血的鱼尾赫然摆在那里。
赤红色、浓稠的鲜血染透了鱼尾,淹没了鳞片原本的颜色。
这个镜中的画面让卫洵心中一直深埋着阴影。
秦放明显不敢相信从卫洵嘴里说出的话,“你是说,她有性命之虞?”
“继续待在京城的话,是的。”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赶紧算一算到底这丫头会遇上什么劫,早早破解了就是!”
卫洵摇摇头:“她不是人类,我算不出。”
“那该如何是好?”
卫洵眼眸低垂,忧色重重:“是时候想办法,让她早点离开了,走得越远越好。”
秦放低着头许久不说话。一直到临走前,他忽然回头道:“这几天宫里大概会有消息,你要做好准备。”
卫洵没有追问他什么消息,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五月春深,庭院里的海棠花开了。
午后下过一场春雨,雨后初晴。晶莹的水珠留在花瓣上,在太阳底下折射出胭脂一般嫣红的光泽。
今日飞鸟陪着卫洵,携小朱雀一同进宫面圣。小朱雀一走,整座庭院安静了许多。
沉香难得睡了一个悠长的午觉。
海棠花静静地开着,一阵轻风吹落几片红瓣,打着旋儿飘落进窗里。窗下的榻上,女子翻了个身,大白猫盘在她脚边,懒洋洋地摆着尾巴。
与海棠花下的静谧相比,此时此刻,宫墙里,含元殿正人声鼎沸。
皇亲国戚、后宫妃嫔都聚集在殿上,围着小朱雀惊叹不已。
这群人奇珍异宝见的多了,但朱雀这种只在神话故事里出现过的神鸟,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老皇帝龙颜大悦,围着鸟儿左右观摩,最后还伸出手摸了一把。
小朱雀被飞鸟抱在怀里,昂着脑袋,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挣扎。
老皇帝高兴得像个小孩,周围人察言观色,顺应圣意,也纷纷凑上前争相恭贺阿谀起来。
幽禅上师也陪着笑站在众人中间,花白的须发更显得他笑意和蔼。
在朝历练多年,哪怕他心里不痛快,面子上的笑意还是能做出来的。
但接下来老皇帝一句话,让他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国师之位空悬已久,朕很属意你,不知你意下如何?”老皇帝倾身对卫洵道。
大殿中安静了短短一瞬。
当场紧接着,有人提出:“幽禅上师资历犹在卫太史之上,更适合担此重任。”
老皇帝侧过头望向幽禅。
幽禅上师连忙摇头作揖,上前低头作谦虚状:“微臣年事已高,近年常常觉得有心无力。更何况,长江后浪推前浪,卫太史年轻有为,京中有目共睹,想来他必能胜任国师之责。”
老皇帝笑了,“上师一直以大局为重,好,很好。那就有劳上师挑个好日子,把卫卿的封授仪式好好办一办。”
幽禅笑着领命,笑意始终不到眼底。
原来秦放说的“消息”,就是受封国师之事。
对于卫洵,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白鹤卫家十几代人才辈出,但只有他太爷爷曾获此殊荣。
而他,是第二个。
诏书送到摘星阁当日,卫洵特意到供奉祖先的祠堂上了三炷香。
卫家祠堂原本并不在京中,卫洵在朝中站稳脚跟后,把祠堂搬到了摘星阁中。平时此处幽深寂静,松柏葱郁,青苔苍翠,除了洒扫的弟子,无人踏足。
小朱雀闹着想钻进门里瞧一瞧,沉香赶紧把它抱进怀里。
许久,卫洵才从祠堂中出来。
飞鸟鹭鸶等弟子在外头候了许久,见他出来,纷纷上前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