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慧叹了口气,提起背篓,他连一丁点茶都没摘,就跟着小初走了。
阿香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家门不错,人长得也很标致,按道理说早就应该许下一门亲事了,可惜她的父母早亡,唯一的弟弟也在七八岁时也失踪不见,所以有人托媒人上门提亲,阿香都以“父母双亡,舍弟还没任何下落,等以后能找到舍弟再做打算”为由拒绝,这一拖,年龄不知不觉中就好几年过去了。
阿香的父亲叫李富民,原本经营着一个粮坊,每年把桃源镇农民的粮食囤积起来,贩运至外,赚取差价,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一时间在桃源镇也是风生水起,家门日渐显赫。
忽然间有一年闹鼠疫,桃源镇死伤很多人,阿香的父母也不幸感染鼠疫,顷刻间,父母就以命归黄泉路,家道就此中落。家里原来的佣人都感念主人一向待人宽厚,见阿香一个人生活十分的不容易,时不时来打扫一下房屋,挑个水,种个菜什么的,悄悄的来悄悄的去,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
吱呀一声,有人轻推屋门,随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大概又是哪个以前的佣人前来帮忙,阿香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
“阿香姐姐,是我啊。”小初悄无声息地靠近阿香,在阿香背后轻轻一拍,坐了下来。
“我正寻思着是谁来了呢,原来是小初呀,我正给你绣这件衣衫上的玫瑰花,你说过明天的秋茶会上要穿,我大概没有记错吧?”阿香忙着手中的活计,没顾得上抬头。
“是啊,明天要用。你都这么忙了我还给你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啊。”
“那倒是也没有什么了,再说了,我们是好姐妹不是?还这么客气干嘛?”
小初低头表示感谢,抬头看到阿香背后的桌几上有一个蓝瓷花瓶,插在里面的一束山花早已凋谢。
“哎呀,你看这花都已经凋谢了。我给你扔掉吧,然后把花瓶洗一下。”
小初伸手把那束山花拔出来,丢到一个用来收集垃圾杂物的木制盒子里,然后抄起花瓶,向窗外泼去。
“啊,好凉啊,是谁这么调皮啊,隔着窗户往外泼水。”宗慧本来在走廊上坐的好好的,被突如其来的水泼的到处都是,噌的一声跳了起来:“我说是来讨口水喝的,可没说是来淋水的呀。”?小初伸出脑袋,看到宗慧脸上身上都是水,水滴兀自沿着袈裟的衣角滴了下来。
“哎呀,总慧师傅,真是对!不!起!啦!“小初看到宗慧异常滑稽的表情和样子,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是谁在外面哪?“屋里阿香大声问道,没想到小初还带了一位客人。
“他呀,是个云游四方的和尚,目前住在灵龙寺,你经常到寺里烧香拜佛,应该是见过的吧!”
“我记起来了,我当时还问你了呢,原来是他呀。”
“对对对,说的就是他,他的法号叫宗慧。”
“听说是个高人。”
“可不是,是不一般的高人呢,那天我在听方丈室,听方丈和他对话,他从小就在寺庙长大,十岁受戒,四处云游,到过不少有名的寺庙,师从了然大师、智空和尚,听说佛法高深着呢。”
“不会是唬人的吧,我可是听说他还喝酒,吃肉,完全不像一个出家人。”
“喝酒确实是很厉害呢,不然怎么会叫酒桶和尚呢。”
“说不定有什么真本事呢,不过也是挺奇怪的一个人。”
“这就难说了,也许,他认为我们是奇怪的人呢,早上还说我们女人是老虎和夜叉呢。”
“哈哈,这和尚真是有意思呢,那他要在灵龙寺待到什么时候啊?”阿香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知道呢,依了大师傅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就飘然而去,不留下一丝痕迹呢。”
“哎哎哎,别以为我在外面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啊。”宗慧故作不满的朝里屋嚷嚷。
“又不是说你坏话,你激动什么呢?再说了就算说了你什么,哪有你早上说我们女人的严重嘛,我们女人是老虎和夜叉,又不曾吃了你。”
“就算你说我我也无所谓啦,反正人生乐的逍遥自在,何必自寻烦恼呢。我是来讨口水喝,你们两个怎么就一直没完没了啦,这么啰哩啰嗦,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宗慧打趣道。
灵龙寺的钟声响起了,浑厚的钟声久久在空中回荡,就连几里外的桃源镇都听听真真切切。
九月十五,这一天是灵龙寺的秋茶会,今年的秋茶会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花枝招展的姑娘、商贾人家的阔太太、牵着儿孙的老婆婆,络绎不绝、绵绵不断的想寺庙的方向走来。
秋茶会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多了两个陌生的人。
一个是姑娘,一个是和尚。
“快看,快看,在那儿!真是太漂亮了,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呀。”
“想不到桃源镇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到底是谁家的闺女啊?”
年轻的男子的目光跟随着小初,就像一块铁石一样,被磁铁紧紧的吸引住。
灵龙寺的大殿前方,是一片石板铺就的小广场,中央事一个大鼎,用来给善男信女烧香,此时的大鼎前边,却是一口大缸,大缸一侧,立者一位人高马大的黑活佛,一边比划着,一边向排队过来的人们倒茶,放眼望去,排队的队伍竟然也有数里之长,每个人都拿着竹筒,都希望能沾点活佛的佛气。
“感谢乡亲们的到来,小寺向来缺钱,望香客们多多捐献,一贯香油钱,包治百家愁。”
小初坐在大缸的另一侧,有人捐了香油钱,就马上把五色纸递上去,只见那纸上写道:
九月十三是为良辰吉日,驱邪避恶永佑世间善人。
桃源镇的人们相信,只有在这一天,喝了灵龙寺的秋茶,然后把求得的五色纸贴在门上,就可以保佑人们在一年中远离疾病、身体健康。这样的祝福语,小初写的手都疼了。
“宗慧师傅。”
“干嘛?”
“你能不能不要收人家的香油钱啊。我的胳膊都快要断掉了。”
“傻丫头,我让有钱人捐钱,那是减轻他们金钱的重量,是大善之举。”
“那晚上小偷到有钱人家里偷钱,也算是减轻有钱人的金钱重量啦?原本我以为可以偷点闲,没想到今天拜佛的人竟然这么多。”
“喂,和尚!”排队的人群中有人在大声的嚷嚷。
“叫我吗?这么大声干嘛?”
“你说让我们排队,为什么先给后边的女人舀?”
“阿弥陀佛,和尚也喜欢女人呀。”
“你这和尚也太不正经了。”
“嘿嘿,小伙子,你也别假装清高了,我知道你本意也不是想要秋茶,是来看小初姑娘的吧,看你的一双眼滴溜溜乱转,就知道你的心思啦。哎哎,你怎么连香油钱都不捐,香油钱都不舍得捐,真是小气啊,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
排队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那年轻人红着脸,把一贯香油钱乖乖的交给小初,飞快的拿起五色纸,接过竹筒,灰溜溜的往人群后边溜去。
“宗慧师傅,你跟人吵架能不能不要拉上我,我这是招惹你什么啦。”小初的脸也羞的通红。
“啊……”忽然小初丢下手中的笔,惊叫了一声。
只见一个背影像鱼入大海一般快速潜入人群,小初大喊:“赵公子。”然后飞快的追了过去。
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躲在排队的人群后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真的是赵无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