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果然从楼下传来清亮的歌声,婉丽悦耳,听了只觉神缓心舒。可匡修是带着事情的,无暇欣赏这温柔婉转的歌声,一眼不眨地盯着海棠轩。
“好!”
“再来一个!”
楼堂传来齐齐掌声,一曲毕,茶客们热烈地要求秋兰姑娘继续弹唱。一支又一支,清婉的歌声继续弥漫着楼堂,秋兰姑娘的嗓音从清亮渐渐夹杂着干哑,她已经唱了整整一个时辰,但依然竭尽全力保持歌声婉转。讨个生计,也是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后院来了一辆马车,平平常常,没什么特别之处。驾车的人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脸面。马车停在院中间,下来一个身穿青衫,遮着纱巾的男人,他沿着楼梯廊道,径直走到海棠轩,敲了敲门,仿佛说了什么,房门方才打开。透过窗户缝隙,匡修看到房内只有垒作与他的车夫。车夫探出头,朝四周张望,确定无人跟踪后,方将来人让进房内,举动如此谨慎,显然不同寻常。
垒作关上门,两人在屋内不知详谈着什么,而且车夫一直守在门外,不时走到廊道观望,戒备心十分强。来人又戴着面纱,无法看清他的模样。匡修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计策。他走到楼下厅堂柜台,问掌柜借绢布墨笔。
掌柜打量他一眼道:“没有借,只有买!”
“买也行。”匡修不与他计较。
“粗布还是羊皮?”掌柜问道。
“有何分别?”匡修问道。
“粗布便宜但容易渗散,羊皮不会,但价钱贵!”掌柜解释道。
“那就来张羊皮!”匡修道。
“一两银子!”
“这么贵!”匡修惊讶道。
“客官,您看,棉布人人穿的,”掌柜指着街上行人道,“羊皮就不同了,一只羊才出这一张皮!很难得!您要是嫌贵,给您取粗布,本堂的粗布是用上好的麻线纺织而成,细腻柔软,来我这儿的茶客无人不喜欢。”掌柜懂得察颜观色,很会做买卖,
“行行行,给我来张羊皮!”匡修不情不愿地从银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幸好临走前,老爷给了他一袋钱,否则还不好下台了。
“这是给您的笔墨,用完了归还即可。”掌柜还算细心。
“谢了。”
掌柜见他穿着华贵却心疼一张羊皮钱,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匡修看见柜台上放着一坛酒,好奇问道:“掌柜的,怎么还有人来茶楼喝酒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掌柜一语双关地说:“本楼一位常客,喝完茶,喜欢再来一坛酒,这是专门给他备的。”
匡修一心想着办正事,不予理会。他担心蒙面人离开,赶紧上楼,还好,还好,车夫仍然守在门外,这架式,那人肯定还在房中。
这时,门外有脚步走动声音,想是小二来续茶水,看到桌上的东西丝毫未动,他怕小二起疑心,急忙端起茶盅,“咕嘟咕嘟”猛灌,又将各式点心抓了几把藏到角落里。做完这些,小二刚好推门进来,满脸堆笑道:“客官,茶喝得可满意?”
“不错,不错!香气淡雅,汤色清澈,入口淡淡果香!”匡修装模作样评点。
“客官真是行家,这茶就种在桃、李树旁,所以,才会带有果香。”小二仿佛遇到知音,对匡修立马另眼相看。匡修暗笑,他对茶道一窍不通,刚才这几句,是老爷品茶称赞时,他在一旁听到记下的,没想到竟能将小二糊弄过去。
说话间,海棠轩房门打开,蒙面人从屋内走出,看他样子,是要离开了。匡修十分心急,他这一走,无法完成老爷交待的事。小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与茶相关的话语,匡修看着他能言善辩、八面玲珑的为人,心生一计,他对着走到海棠轩廊道的蒙面人故意自言自语道:“这姑娘蒙着面纱,莫不是长得太难看,怕人瞧见?”
小二心下好奇,脑袋也凑过来,他瞧了一眼道:“不对,这分明是个男人?”
“不是,肯定是姑娘!”匡修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会,就是个男人!”小二很肯定地说。
“这样,咱们打个赌,你去将她的面纱扯下来,如果是男人,这银子归你,如何?”匡修掏出一大锭银子诱惑他。
这么多钱,小二两眼放光,他悄悄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盘算着厉害。得罪海棠轩的客人,自己肯定被掌柜痛骂一顿,说不定还会吃不了兜着走。若不去扯,这明晃晃的银子着实诱人,这么大一锭银子,够抵上一年的工钱。
蒙面人走到楼梯,很快要下楼了,匡修着急地催促:“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