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嚭自从奉吴王夫差之命监造先吴王阖闾之墓,频频往返于姑苏与离宫之间,再加上督办费神费力,尤其是王陵即将完工,千头万绪的事情分外多,伯嚭累得神疲力乏,回到府中,瘫软在榻上直喘息。连着一段时日后,伯嚭面容憔悴,精力每况愈下,常常在王陵就感觉头昏眼花。
这天,他从王陵回城,一路上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走到济安堂时,行进非常缓慢,若在往常,他会吩咐阿图绕道而行,但今天,他实在太累,恨不得立刻回到府中,躺在软椅上歇息。
“怎么回事?”伯嚭恼火地问道。
“回大人,济安堂前的路又堵塞上,咱们绕远路过去吗?”阿图战战兢兢地问道。
“昨天不还是畅通无阻的吗?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人?”眼见前方人潮如织,伯嚭十分窝火。
“大人,今天是济安堂义诊日,每月初一、十五,医士诊病诊金分文不取,遇上穷苦人,还免费赠送药材,您瞧,四里八乡的人都来了,能不堵上吗?”阿图絮絮叨叨念道。
“看病最重要的是医士的医术,好医士哪个不是摆着高高的架子?请他们瞧病还得好话抬着!济安堂刚开不久,自然不能与资深药馆相较量。此举意在积蓄声望,如此大张旗鼓,莫不是哄骗人的吧?”伯嚭质疑问。
“这也是没办法的手段,酒香还得吆喝三声呢!更何况是新药馆!有人来瞧病,并且给看好喽,医术名声才会传出去啊!”阿图拉着马缰继续说道:“不过,济安堂的医术确实不错,好多人的陈年旧疾都给瞧好了。”
“你整日跟着本官,怎么知道如此清楚?”伯嚭问道。
“咳,小的听甘伯说的,他上街买菜,消息总是灵通得紧!”阿图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
“哦,原来是这样。”
“那么多人口耳相传,想必不会有假吧,大人这段时间,劳累得紧,不如也去看看。小的请医士来瞧病,您总说脱不开身,今天回的早,恰好有时间让医士给瞧瞧!”阿图提议道。
“也罢,这道一时半会儿的,也散不开。”伯嚭实在疲惫,经阿图一说,动心了。
阿图将马拴在路边的老槐树下,引着伯嚭往济安堂走去。人实在太多,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阿图用力拨开拥挤的人堆:“让一让,这位是上大夫伯嚭大人,有事要找济安堂掌柜,大家让让啊!”
大家听闻官府中人,尽量往边上靠,中间勉强让出一条窄小的通道。阿图在前头开路,伯嚭跟在其后,费劲从人群里挤出,来到济安堂正堂。只见一老一少两位医士正在给病人诊断,根本患者的病情,在挤平的干荷叶上写下药方。边上两个小厮候在一旁,一出方子,便飞快地在药柜中抓取,称量,最后递给病人。整个流程,忙碌却有条不紊!病人则千恩万谢地离开!堂内有一伙计,专门在维持秩序,不停地提醒大家不要哄挤,耐心静候!
伙计看到来客穿的官服非比寻常,心想来者定是贵人,急忙上前招呼:“大人尊驾莅临,本堂蓬毕生辉,不知小人有何可为大人效劳的?”
阿图骄傲地说:“我家大人乃是上大夫伯嚭大人,今天来,是有要事找你们掌柜的,他可在?”
伙计忙不迭答道:“在,在,在!这位就是本堂慕阳掌柜,也是本堂最好的医士!”伙计指着慕阳道。他快步走到慕阳旁侧,附身悄语几句。慕阳正在给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看诊,听闻伙计禀报,抬眼打量了一下伯嚭,对老者说:“老伯,请稍待!”便起身来到伯嚭面前,鞠躬道:“不知上大夫大人驾临,在下失礼!这位病人看了一半,待在下给他开完方子,再来聆听大人垂询,不知可好?”
“无妨。慕医士尽管安心诊病,本官静候即是!”伯嚭宽容道。
“堂内吵杂混乱,请大人移步后院,在下处理完手中事情,片刻即来!”慕阳朝伙计吩咐道:“期朔,请大人到后院稍坐!”
“是!”期朔恭恭敬敬请道:“伯嚭大人,请随小人来!”
于是,伯嚭跟着期朔穿过堂屋,经过一道拱门就到了后院。这后院果然与前面正堂不同,清静!十分清静!只有悬挂在屋檐下的鸽笼,白鸽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叫声。院子里种了许多可赏玩亦可入药的花草,不愧是医者之家,观赏之余仍惦记着将它们成为药材,一点儿都不浪费!伯嚭顿时对这位慕阳医士多了几分好感,站在院墙边,花草自带的清幽药香,闻着倍觉神清气爽,他不由地驻足细赏。
期朔沏了上好的茶,殷勤地招呼道:“伯嚭大人,请喝茶!”见伯嚭犹自站在院里观赏,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老香樟树根处的一株硕大饱满的灵芝,便上前介绍道:“这是掌柜从家乡移栽过来的,在姑苏找了很多地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处有老香樟的院子!虽然过程波折,好在灵芝长得很好,也不枉费这么多心思!”
“慕阳医士还真是与众不同。据本官所知,灵芝以鲁国与越国出产为上品,这株产自何处?”伯嚭问道。
期朔接着解释道:“掌柜早年游历四方,亦过鲁国,这株灵芝便是经由曲阜而得。带回的时候,遇山体滑坡,泥流滚石裹挟而至,随身财物皆失怠尽,惟独抢出这株灵芝。为了它,掌柜手臂被划破一道很深的口子,化脓溃烂,差点不保。万幸后来在山谷发现去腐消肿的草药,才捡回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