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女将(四)(1 / 2)异成蛊首页

是否会有人生而为人,却后天生异血?

确实是有的,那些便是异成身。每一支异族都有自家关于异成身的传言——有说他们是污浊之身生净骨,是神的恩宠;也有说是天地不容的异类,是神的戏弄。

一言一语诸如此类的传言,梁雁听过不少,可它们都流传在没有神的时代。

在梁雁还没有成为神的时候,神为什么偏要创造出异人呢?

“哎,乌索铃……”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在我之前还有神吗?”

梁雁的神骨是她穿梭千年,自己传给自己的,可是天地祖神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祖神一直在传承,却从来没有人提及过前人。

乌索铃摇头:“我们从未听说过之前的神明,或许是异将军与你行事都太高调,才把神的故事暴露给世人。”

“……您变着花样说我咋呼呢?”

“没有没有,”乌索铃心虚地否认道:“异人中应该不会有知道前祖神的族群。你若是真想知道,或许要去青丘,到海纳世间万物的狐族史监里查。”

“哦,青丘狐族……”狐妖的背景梁雁并不陌生,这个名词每次浮现在脑子里都捎带了另一个故事,故事里讲一只邪魅狂狷、没有来历的老狐狸。“青丘是要去的,等万事安定之后……我还想去看看明墟那老狐狸穿开裆裤的历史呢。”

同一时间,日夜奔波半月、从北到南跨了半块国土的连朝,终于站在了阳弥大观山外。

如今年代,妖魔精怪与异人还不至于像两千年后般躲藏过日,妖类还可以走在朗朗乾坤之下,也可以肆无忌惮地食人心肝。所以这阳弥大观也是香火最旺的年代,一方道观供奉一方修士,人来人往念号叩首,好不热闹。

山风裹着烟火气扑面而来,连朝跟在进山祈福的人群后木然地挪步,恍惚中却想起了刚修得人身的情景。

这座南方天地最大的道观,千年中将会缓缓暗淡无光,像是蜡烛烧到了尽头,人去楼空。最后,草木掩埋,檐梁腐朽,它成为一座荒山。

那个时候,连朝捧着自己将要枯死的真身离开了这里,三步一晃五步一跌,却狠着心没有回头看一眼故园。

连朝天生背运,刚迈进门就正逢一阵穿堂风,周身妖气顶风被吹进了人群。有僧道已经抬起头来寻找妖气来源,她慌忙避过人群,一边拿新世纪脏话疯狂骂着老天,一边凭造化走野路,摸进了后山歧园。

阳弥大观依山而建,前殿香烟袅袅,僧道云集,后山却少有人走动,净得出奇。歧园药庄就坐落在阳弥大观后山。

南城阳弥缺药庄,阳弥人却一般不来此处抓药,歧园太偏僻,除非谁家有人性命垂危,或哪一味药材实在紧缺,这时才会来打扰歧园药师。因此,药师莲斐平日里起居清净,整日待在园中大门不出,连朝来时,刚好见他蹲在一片药草里除杂。

莲斐做事向来专注,手下动作精确到每一根杂草都连根拔起,十足就是个处女座祖宗。连朝也不打扰,只默默立在他身后十步之外望他的背影——

莲斐不喜奢,他和所有平民一样着灰衣褐袍,拿一根布带半束着发,衣摆便随意铺在尘土里。

明明是站着的人俯视蹲着的人,连朝却仿佛在仰望他,像是个偷窥君子的小女儿,连注视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莲斐起来放松蹲麻的腿,这才看见身后竟有一人。他上下扫了连朝两个来回,眉心微结,说道:“你是妖?”

连朝不想否认:“是。”

他却没了下文,又背过身去侍弄那些奇花异草。见连朝没有离开的意思,莲斐也不为难,语气依旧平淡:“歧园药香重,是这阳弥大观最能冲淡妖气的地方,前殿那群人就算找来也摸不到你身上——你倒是个灵慧的。”

阳弥大观里那些各凭本事的修士其实大多不是异人,他们顶多经过后天努力能合法招摇撞骗。可这位药师莲斐,隐居山中歧园,没有降妖的本事,他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异人。

连朝知道,因为这是种她生根的人。若不是他异人血脉影响了他种的那株忍冬,它也不会落得灵胎变成如今的连朝。

“那……莲先生如何能看出我是妖?”

那厢莲斐却突然笑了声,不轻不重却在连朝心里狠狠击了一掌:“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我闻惯了药味,自然分辨得出是什么脏东西混进了药味里。”

“原来如此,”连朝咬紧牙关道,他一句“脏东西”把所有炽烈的欣喜浇了透凉:“不愧是寄居人世的游荡异人,莲斐先生竟如此心性清高,是把我当成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