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们也一起睡······”

刘莹话还没说完，就让王莲花拦住：“行了行了，你赶紧去，以前是以前，以前晚上没睡好没事儿，今天晚上艾子要是没睡好，明天出了丑可怎么办？”刘莹一想也对，把空被窝让给了王莲花。

刘艾知道王莲花是有话要对她讲了，也不着急，先让大伯娘躺到了被子里，大伯娘来的时候外衣已经脱了，冬夜天凉，还是躺进被子里比较舒服。

这个女人是个好母亲，不管是对她亲生的儿女，还是对她的侄女。这么多天，只有这个女人带着她独有的敏感对着刘艾露出哀伤的表情，又是这个女人，在刘艾有些迷茫的时候，将坚定的眼神传输给了她。

刘艾爬上了床，牵过王莲花的手，慢慢地揉着，她没有能力为人化开内伤，但是如何让人舒坦还是知道的。

“本来有些话不想跟你说的，但是今天看你大伯哭的那样，我觉得挺心疼的。”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刘艾，那一眼很复杂。“刚开始把你领回来的时候我是不高兴的，你小时候的情况，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家里情况很差的，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爸妈死了，但你是城镇户口，还是能待在城里的，就是要找个人收养，你要是还待在城里，口粮才能领到，可要是不想让别人收养你，你就要回到村里生活，那样，那些粮食是不可能发给咱们的，至于为什么，我们也找不到地方去问，我知道这个情况后，就不想让你回来的。”

刘艾知道这番话会让这个女人觉得不体面，推着王莲花侧翻背对着她，借口给她按摩按摩背，继续听着透过胸腔传过来的声音：“也不是没有给你找过收养的人家，后来你大伯还是把你领回来了，他舍不得你呀，你爷爷早走，你爸从小都是你大伯带大的，你爸人也好，我刚和你大伯谈的时候，家里都觉得你大伯哪里都好，就是家里有个小兄弟，以后要顾着，是你爸瞒着你大伯去了我家，说他找了门道，要去当兵了，以后家里的都是你大伯的，他一分也不占，你不知道，那时候你爸连个子都还没长好呢，但说话的时候就让人别人相信他，是个小大人。”

刘艾的记忆里没有那个叫刘志的人，留给她的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一男一女还是一个白天的婴儿。

“那天你爸来的时候，还给我买了条红围巾，到现在我都留着，说起来，那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后来你爸就当兵走了，你爸走那天，你大伯还抱着我哭了半宿，就怕你爸回不来了，后来你爸复员回家的时候，你大伯还高兴地非要给我唱曲儿，你爸娶了你妈，有了工作，虽然不常回来，但我也知道，你爸心里有我们，有什么好东西也经常让人捎回来，可这么好的人就是不长命。”

刘艾想不出大伯抱着大伯娘哭的情形，也想不出大伯唱曲儿的样子。

“你爸死的时候，你大伯也去了半条命似得，你爸这个弟弟在你大伯心里是比光明还亲的，后来你大伯就越发显得老了，其实你大伯跟你爸长得特别像，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现在就成了一个酸臭老头了。”大概说到这里时觉得有些好笑，王莲花停顿了一下。

“当年把你交给别的人家，你大伯舍不得，把你领回来了，你大伯却觉得对不起你，村里毕竟还是不能和城里比的，那个时候连个学校都没有，所以也没有让你上学，听说你爸在部队里学了一手的好字，你大伯为这个特别的自豪，所以因为没有让你上学这件事，你大伯特别愧疚，有时候去城里，见到城里别的女娃写字，你大伯总要说要是我家艾子也上学，肯定要比她们要写得好。”

王莲花转过身按住刘艾的手：“我从城里把艾子领回来了，也要把艾子再送到城里，这是你大伯的原话，所以若要是你以后后悔了，别怨你大伯，好吗？”

“放心，我不会后悔的，我会过得好的。”刘艾回道。

王莲花紧握着刘艾的手：“要过得好，就好，就好。”最后两个字只有气音了。

时间快到深夜了，其他屋里传来的呼噜声越来越大，听着这样的声音的刘艾觉得无比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