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老将军高深莫测的一笑:“那九王要是成功了呢,”
浑邪王扯着大胡子硬笑,怎一个丑漏了得,“你们这里的人,最好盼着九王能够成功,这样,你们才有活路!”
“原来如此。”司徒老将军依旧面无波澜,“可是你刚刚已经说了九王的计划,你认为这里的四国使团出去后,会把今晚的事当作没发生一样吗?”
浑邪王脸色一崩,看了眼四国使团投来的怒意,突然火昌三丈,手中长剑怒指司徒:“你这老狐狸,竟然炸老子。”
心下糟糕,按九王的意思,他应是先假意保护这里的人,兵变失败后再作杀之,方是两头之策。
可没想三言两语,竟被这才狐狸诈了出来。
见浑邪王方寸渐乱,司徒老将军胸有成竹般地摇了摇头,继而一手上摆,登时间,满殿死角跃出无数黑衣之人,屋廊上,摆件旁,屏风后,蜂拥一般,黑压袭来。
伴着殿外更多的铠甲声,清脆的喊声传进殿内:“爷爷,都包围好了,您没事吧。”
夏龙儿一窒,这是刚才花园带兵那少女的声音。
“没事,小冉!”司徒老将军向外喊道,继而看向脸色青红煞变的浑邪王:“浑邪王,你不必担忧泄了九王的计划,因为无论如何,赢到最后的人,都是世子殿下。怎么,你还不放下兵器投降吗。老朽会向殿下求情,没准还能留个全尸。”
“住嘴!”
“还有你从盘达带来的这些士兵,当真要为了九王的阴谋而葬身于此吗?欧,老朽忘记了,你若是在意这些的人,今日也不会闹到要来国都请罪了。”
被包围的盘达士兵,不禁左右相看,心态已崩。
浑邪王心如灰烬,但一想赢弈其狠辣,又突然满血复活,双手握着横刀,大喊道:“司徒老儿,你别逼老子,当心我跟你同归于尽!”
“好,老朽不逼你。”说着,司徒老将军重新坐好,向外喊道:“小冉,先别动手,待浑邪王再想想,爷爷先喝杯茶。”
“好咧,爷爷!”
利刃相抵,寒光闪现,轩和大殿两派人马就这样僵持住了,人们面色惨白,司徒是个老狐狸,除了嘴炮厉害,他还想兵不血刃。
他料定,浑邪王这个怂包,才不敢先动手,说来,这里只是九王的败兵之策,真正的对峙,不在这里。
夏龙儿与华甄对视了一眼,心下渐渐放松。
蜡烛摇曳,刚才还如热锅上沸腾的人们,现下竟静得像死了一样。
侍女的声音从高座之下传来:“娘娘,娘娘!”
秦王后顶着负重的华袍和衣袍,晕了过去。
司徒老将军白眉轻蹙,思量过后,提议道:“浑邪王,不如放王后下去休息一下,反正这里这么多人,你的目标又是四国使团,不差王后一人。”
浑邪王左右视之,回道:“好。”
夏龙儿是个敏感的,浑邪王答应得未免太痛快了,而且那秦王后……
待王后被人扶下后,夏龙儿眼珠轻转,在蝶庄耳边道:“我去看看。”
“这么多人,你怎么去!”蝶庄压低声音,少女却头也没回。
秦王后一队人被殿外司徒冉的人接走,见到夏龙儿,将其拦下:“什么人!”
眸光晃动,夏龙儿拿出刚刚从北都腰间摸来的玉牌,向其一亮。
士兵见到玉牌面色一怔,世子的人?不禁看向司徒冉。
远远地,司徒冉点了下头。
夏龙儿成功离开轩和大殿,夜色渐浓,秦国宫一片阗黑,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少女四下张望,却怎么也没有看到秦王后的身影,直觉告诉她,那秦王后不对劲。
她并不是秦王后,而是前日清晨刺杀秦王的布衣妇人。
虽然二人长得极像,调整一下妆容便会一般无二,但仔细观察,仍能分便出二人。
相比秦王后的温和,那布衣妇人的眸底,隐着一抹刚毅。
找不到,找不到,明明先后脚离开的大殿,此时却连秦王后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这样更让夏龙儿觉得蹊跷。
大脑飞快的运转,少女眸光一定,大步向泰极宫的方向跑去。
夜风吹拂着她额头的碎发,少女目光坚毅前行,纤细的身影狂奔在夜色中。
泰极宫外,亦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远远地,夏龙儿眼见那“秦王后”进了大殿,士兵向其行礼。
她不是晕倒了吗,少女心下不妙,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士兵拔刀相向,直抵夏龙儿:“站住!”
喘了口气,夏龙儿管不了那么多,亮出北都的玉牌,“我是世子的人,奉命拜见陛下。”
士兵相视一看,道:“可是王后刚刚进去。”
夏龙儿断定他们没有拦意,便管不了那么多了,直直向里走去:“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
少女穿过层层士兵,迈上泰极大殿的白玉石阶,脚下争分夺秒,沉重的朱红大门被少女重重推开,殿内空无一人,太监宫女皆被“秦王后”支开。
紧接着,一阵缥缈的血腥味令少女神经紧张绷,再不犹豫,夏龙儿夺步向里殿跑去,耳边传来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和拼命压抑的低泣声。
绕过屏风,帷幔摇曳,少女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只见,床榻之上的男人胸前插着一把短刀,大片的鲜血涌出那狰狞的血洞,染红了他明黄的里衣,他低声喘息,目光游离的看着一袭华袍坐在地上的女人,竟没有一丝恨意。
而地上的“秦王后,”像被人抽离了灵魂,目不聚焦的笑出声,那笑声似来自地狱,低沉暗哑,与她的狼狈映在一起,狰狞而可怖。
血腥氤氲开来,夏龙儿大步上前,用手堵在秦王胸前的血洞,猩红的血很快染满她的双手,她满头细汗,回头大喊一声:“御医!”
却被秦王虚弱扶上了手。
殿外没有回应,“秦王后”将人支得远远地。
少女怔愣在侧,咬了咬牙,她暗骂一句可恶,胸前的血洞怎么都堵不上:“来人呐!”
男人淡淡看着地上的妇人,吐出大口的鲜血,眼睛已经虚弱的眯成了一条缝,但眸底似含了无数的深情,波澜汹涌的翻腾着。
妇人终于不再笑了,她木偶一般坐在地上,艰难地向前爬了爬,趴在床榻边,双手颤抖地捂上秦王未阖的双目,女人的眸底,有夏龙儿读不懂的漠然。
就在这时,大批兵甲的声音闯进泰极大殿。
夏龙儿怔怔看着妇人,妇人一阵蹙眉后,涌出大口的鲜血,跟着失去生命。
半阖的眸渐渐闭上,她看到了周鼎峰的鹅毛大雪,听到了寒风凛冽的呜咽声——曾几何时,我也想过,与你白雪执头,听天地铮铮之呜。
兵甲的声音渐渐平静,少女湿发零乱,白肤似雪,衣前沾了大片的鲜血,秦王胸前的血洞不再淌血,她执一双血手向后跌了两步。
缓缓侧头,对上男子寒冰一样的眸子,似置身万丈深渊。
胸前似开了个大洞,寒风凛冽着他的四肢百骸,赢弈渐渐闭上眼。
“来人,拿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