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月中旬,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各科老师独自组织本科目考试。丛蕾被雷雪梅拎出来砍头示众后,每次碰见她都避如洪水猛兽。按照往年惯例,考场座位一般根据本班学号来设置,单人单座,排成两个考场。但轮到数学考试时,雷雪梅别出心裁地弄了个新规则。
她站在讲台上,拿着花名册宣布:“现在我开始点名,被点到的立刻收拾好纸笔去二班,其他人留在本班。”
雷雪梅跳序往下点,乍一看是随机分配,被点到的同学糊里糊涂,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笑嘻嘻地和前后的人打招呼。随着被点走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渐渐摸清其中的眉目。
——分班原则是她判定为“会作弊”和“不会作弊”的。
而“作弊班”则由雷雪梅亲自监考。
雷雪梅犹如一名生杀予夺的判官,大笔一挥,就裁决了学生的品行。
班里气氛压抑沉闷,谁都不愿被点到自己头上。作弊惯犯们只觉这噩耗突如其来,被分到作弊班的都是差生,连抄的希望都没有,之前做的周密准备全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被无辜打成作弊犯的其他人,一腔冤屈无处述说,无凭无据地被盖上一个“不端”的红章,纷纷敢怒不敢言。
雷雪梅清走了大半的人,她巡视一圈,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又叫走了几个,幸存者们的心忽上忽下。逛到丛蕾附近时,丛蕾掌心冒汗,但雷雪梅却没有点她,而是叫道:“黎晶晶。”
黎晶晶早有预感,含屈忍辱地收拾东西,丛蕾轻声道:“加油。”
她干涩地笑了笑。
丛蕾和黎晶晶同桌一年多,没人比她更清楚黎晶晶从不作弊。
剩下的人按学号排座,袁琼之在丛蕾左边,楚雀在丛蕾后面。铃一打响,雷雪梅将试卷发下去,提着嗓子拿腔拿调地说:“监考老师马上过来,别以为你们就安全了,都给我好好考,歪门邪道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雷雪梅威胁完他们,离开去监视二班,袁琼之忽然伸手弹了下丛蕾的桌面。
“丛蕾,一会儿靠你了。”她亲热地说。
丛蕾楞乎乎地看着袁琼之,不敢相信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袁琼之的态度与运动会时天壤之别,递给她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你懂的。”
袁琼之的确不怎么喜欢丛蕾,总觉得她死气沉沉的,像头笨重的浣熊,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雷雪梅搞这一出,先前约好对答案的人通通被打乱,四周只有丛蕾成绩拔尖,比较容易操控,拉拢她是最好的选择。
楚雀“呵”了一声。
袁琼之的笑凝在脸上。
监考老师进来,众人敛了声息,丛蕾心神不定,她从读书起就没做过弊,连别人的卷子都没偷瞟过,这种事不是她的长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袁琼之。丛蕾铺开雪白的答题纸,平复下心绪,算了,先做完选择填空再说。
在雷雪梅的提点下,这场监考得分外严格,袁琼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让丛蕾传答案。考试进行到半路,雷雪梅过来视察情况,眼睛睁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在桌子的空隙间走来走去,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响,吵得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丛蕾在草稿纸上写方程式,正好外面有老师来找雷雪梅说话,袁琼之趁势把小纸条扔到丛蕾身上,丛蕾一侧眼,袁琼之对她比了个嘴型:“选择。”
丛蕾心惊胆战地把左手放在下面,用手指头给她比ABCD,楚雀重重地咳嗽。丛蕾神经本就高度警戒,被她吓得魂不附体,登时收回手。雷雪梅听到声音,虎视眈眈地望向她们,袁琼之低声骂了句“操”。
雷雪梅陡然朝丛蕾走来,丛蕾如坠冰窟,血轰地往天灵盖冲,她无助地攥紧草稿纸,迎接即将到来的残酷审判。那急促的脚步声如同索命之鼓,离她越来越近,她们的距离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雷雪梅笔直地走过她,带过一阵风。
随即后面传来清脆的撕拉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众人不约而同朝后看去,只见雷雪梅举着被撕成两半的试卷,尖刻地对一个女生说道:“出去!”
那女生叫舒茜,在班里属于丛蕾她们“无名小卒”那一挂,舒茜作弊被当众逮住,眼眶涨满了泪水,惊惶地说:“不是我……”
雷雪梅勃然大怒:“还敢狡辩!不是你是谁?!”
舒茜慌了手脚,不自觉看向旁边的卓赫,卓赫目露凶光,舒茜到最后什么也没说,狼狈地收拾好纸笔跑出教室。
“脸皮这么厚,还好意思哭!”雷雪梅在她身后骂道,晃了晃没收的小抄,“都看见了?零分!”
雷雪梅这一招玩得愈加纯熟,慑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
教室里落针可闻。
丛蕾劫后余生,心悸不已,仿佛时光倒流,看到了那天被雷雪梅凌迟的自己。雷雪梅回到二班,袁琼之胆大如斗,还敢让丛蕾给她传答案,幸好楚雀与她势不两立,每次袁琼之给她扔纸条,楚雀就会故意发出些声音,吸引监考老师的注意。
两位神仙打架,丛蕾无意中捡了个便宜,专专心心地做分析题,将后方战场留给楚雀。
有楚雀从中作梗,袁琼之后面的大题一个都没做,她提前交卷,路过楚雀时嘴唇动了动:“贱人!”
楚雀彻底激怒了袁琼之。
考试结束后,被驱逐的“作弊党”们回到本班,黎晶晶问道:“考得怎么样?”
丛蕾:“还行。”
“唉,你说的还行都是前几名。”黎晶晶撇嘴,“真羡慕你们这种成绩好的人,雷雪梅盯我们跟盯疯狗一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