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没受什么罪,叹了口气委婉地解释:“前儿有个大人家里有喜事,点名让烟儿去唱曲儿,管事就让他去了……你也知道,他父亲原先是在御史台任职的,实实在在得罪过不少人,先前就陆陆续续总有人来寻了他去折磨出气,见了他个个跟见了死敌似的,前儿那家估计也是。”
他们这样的身份,有些话实在不能说太多,再加上靖王府的小厮还在屋里忙活着,可保不齐哪一个听见了,记住了一两句什么,传到南苑的管事那里,到最后受罪的只怕还是烟儿。
拾叁强忍着悲愤,只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直接拿鞭子往死里打的,抬回来的时候人早就晕过去了,浑身没一处好地儿……昨儿就烧起来了,可管事只给了一副药,吃了也不见好,摆明了是不想再管了。”
沈宁这才注意到烟儿露在外边的手背上都有两道鞭痕。
是真的没一处好地儿。
这样的伤沈宁之前其实也没少见过,只是最近被许景明养得舒舒服服的,再看这样惨烈的伤痕都看不得了,惊吓之余,心里竟多了几分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愤恨。
“就算有仇不是烟儿哥哥结的仇,凭什么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沈宁眼圈儿都逼红了,一时间只觉得世道不公,“凭什么啊?烟儿哥哥又没有惹到他,凭什么啊?”
沈宁说着就要往外走,拾叁忙拉住他,心惊胆战的问他:“你做什么去?”
沈宁死死地咬着牙,又急又气,声音都在发抖:“他们欺负人,我要去找殿下做主。”
拾叁吓得要捂他的嘴,又不敢真的上手,只能拉住他的衣裳低声劝:“你冷静些,咱们是些什么身份,那些人又是个什么身份?靖王殿下就算再宠着你,能为了替一个伶人出头就去发落了他们吗?”
沈宁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里突然有些发凉。
这话说得没有错,理原本也是这个理,可就这么说出来,沈宁心里头听着还是觉得难过。
他知道这样不对,殿下已经对他很好了,他不能这样不识好歹又得寸进尺,那样会让殿下觉得他很不乖。
他不能这样的。
拾叁见他冷静下来了,又低声劝他:“我知道你是想帮忙,可这种事……说到底都是个人造化,咱们根本没法儿帮忙。”
沈宁抿着唇,闭着眼点了点头。
他知道的。
这些道理,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们这样的人,原本就是各有命数,挣脱不得的。自己不过是被殿下带在身边宠了几天,竟就生出了些不平之气。
他又凭什么呢?
拾叁压着声音:“好了,想通些就好了,何必自苦呢?靖王殿下现在既然对你上心,那你就好好地跟着他,听话些,总能少受些罪的。”
拾叁顿了顿,又道:“烟儿前几天就想让我想法子把这话带给你了。他见管事和靖王殿下的小厮都出去找人,就知道你准是又逃了一回,心里着急,可又跟你见不着面,没法劝你……你听话些,别再往外跑了罢,要是真惹恼了靖王殿下,谁也救不得你了。”
沈宁没想到自己逃跑那事已经被烟儿知道了,但他也确实不准备要跑了,就乖乖点了点头:“你放心,也让烟儿哥哥放心,我不跑了,等烟儿哥哥醒过来你就告诉他,一定让他放心。”
往常几次沈宁被抓回来都会被罚个半死,可每次烟儿过去看他的时候,他伤还没好就惦记着要再往外跑,好容易这回改了口,拾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相信他是认真的了,心里稍稍放心了些,点点头安慰他:“好,等烟儿醒了我就告诉他。”
沈宁低着头,看着烟儿身上的伤就害怕:“打得这么重,还在发烧,烟儿哥哥真的能……”
后面的话沈宁实在不敢说了,眼泪打转。
拾叁实在不会哄人,况且他心里也是真没底,毕竟人已经烧了一天了,能不能救回来实在两说。
跟过来的小厮机灵,瞧出来他们心里担心,忙笑着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沈公子别担心,殿下已经吩咐人去孟大夫了。他常年为后院里的夫人公子们诊治,医术高明,定能把这位公子治好的。”
另一个小厮正端着一盆水进来,也跟着一边劝着沈宁一边边把水递给了拾叁,“井里的水还凉些,你去替你主子换条湿帕子吧。”
拾叁忙敛了心绪,道了声谢接过去。
沈宁想再靠近些看看,被那个小厮拦了一下:“公子别挨得太近了,当心过了病气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