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晓得,顾舟禹爸妈对他不好。
他当然听话懂事,别人总说,给你吃给你穿怎么叫对你不好呢?他们是饿着你了
顾城11岁那一年黥州条件不好,也没有到处楼房到处汽车,甚至连个路灯都没有,家家户户晚上去哪里都是用电灯,接二连三的停电也是用蜡烛过夜。
他学习不好,在老师要求下去补课。
周末中午下课回家吃饭,树林幽幽绿,许多枯叶覆盖在泥巴地上,一层一层堆积起来。风一吹杨树林就沙沙响,那时大树参天,小路都是石头铺的,调皮捣蛋的孩子拿路上的石头往河里扔着玩。
家里有个堂姐姐在前面大爷家里跟同学一起写作业,马大爷不在家,就两个外甥在家里,
小顾城背着小书包,穿着深蓝色的短裤和一件青绿色的长袖走到堂姐面前,说了几句话,小外甥和堂姐就急急忙忙背着书包走了。
留下站在门口的大外甥许真临。
那人隐在灰暗的屋里,冲他招招手,眼睛里充满小顾城看不懂的神色,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欲望那是黏腻掺杂着某种恶心味道。
他只是本能的察觉危险,最后仍旧是作为听话的孩子与许真临进了卧室。
许真临卧室里有面镜子。
他眼看着自己很小很小的身体被人从背后简单的托起站在木椅上,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
再然后,听见陌生的拉链声。
灰暗冰凉的房间里,弥漫出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他不知道那种味道代表什么,懵懂无知间许真临将发烫的某个物体慢慢放在了他的后腰上。
然后俯在耳边问镜子里正在发抖的小顾城:“热不热? ”
小顾城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下的雨,他跌跌撞撞跑出去时,在堂屋的高阶上狠狠摔了一跤,他至今忘不了那种钻心的疼。
他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家,把自己藏在过年时爸妈住的屋子,他把那套衣服脱下来,换上新的长袖长裤。
膝盖的伤口被牛仔裤摩擦的生疼直到麻木。别人永远不会知道,在应该肆无忌惮的童年里,他经历过什么致命的攻击,更造成了往后成长中与人不再能正常交流。
小顾城再见到许真临的时候,是中秋节。
马大爷带着他去家里过节,他逃似得跑到门外,谁知腿一软,竟然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顾舟禹的妈妈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憋半月的惊吓终于发出来,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中年女人二话不说竟抽了他一巴掌,叫他不要乱说。
甚至骂他跟妈妈一样是孬种、贱货。
更吓他说瞎话会被割舌头。
他真的很听话,但有句话叫做父债子偿。
至此他同顾舟禹爸妈势同水火。
那一巴掌被来接他的沈家夫妇知道,林同簌当场气晕了过去。
给沈晚打电话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那头的顾禹舟不是人维护着自己爸妈,不问来龙去脉骂自己小孩。
谩骂声他听得清清楚楚,更非常清晰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坠入冰窖也没知觉。
除了一巴掌还有别的,身上大大小小青紫……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努力的在活,从小就明白一个事,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真的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不爱交流不爱笑的男生。
他初一时在北京上学,爸妈仍旧不冷不淡日复一日的拼命工作。每次都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赚钱才能过上好日子,所以他努力理解。
理解到他们在房间里吵架打架,他都可以无视。
他从未想过得到什么温情,更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像样的家。他只是想在无人角落里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再被人打扰。
可能上天对他就是不公平,在高一夏天从街角救下一个女孩,同班同学。
女孩叫做谢旧央,长得很好看,文气。
他端着伞准备去网吧打游戏,常走的街道空无一人,柏油路上坑坑洼洼的水洼被雨水拍打溅湿白鞋。
忽然一阵恶笑从狭窄小道传来,轻灵的叫声让他心底落了千斤顶,直直头皮发麻好一阵。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曾经无助的他换了别人,他终于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替别人的绝望做出改变,友好一些。
顾城将那三个流氓揍到六亲不认,谢旧央白色棉麻裙上全是喷射的血点,一双失神、惊吓过度难以聚焦的眼睛木楞着。
他把谢旧央安顿在酒店里,看顾了一晚上。
一个星期后,见义勇为的他,被校方宣布开除。
他很拼命的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冲动暴怒的情绪。他告诉自己,没关系,是自己的错,我不该打人。
背着书包回家,顾舟禹和沈晚正在商议离婚。
如沐春风的年纪,一朝支离破碎。
他问过谢旧央,死亡是什么感觉。
谢旧央反问他,你敢死吗?
他没有不敢死,只是好怕疼啊,他从小都怕疼,但也疼习惯了。
蔚蓝的海岸承载着他的热血梦想,曾沸腾他整个人间。
只是亲情手刃他所有面对世界的可能,将他满身挥霍地鲜血淋漓,没有疼得斯歇底里,反而托着伤痕无声疾步前行。
最后胸腔积满海水时,少年不在。
来颍城之前,火车站台前,北风呼呼擦过耳尖,那是平昔没有体会过的轻松。
谢旧央问他,后悔救她吗?
——从不后悔。
顾城想着便睡了过去,梦中是来颍城五中的第一天。
又将那天发生的事情重演了一遍,他记得很清楚姥爷笑呵呵地对他说——
颍城到四月就下雨,他们都很担心小麦生长,可是顾城一来天就晴了。
遇见季夏时,也是晴天。
梦到最后,定格在季夏溺在余晖中朝他微笑说话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