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谢烟收到水墨轩的传信,他一直在等的一方稀罕墨到货了,一早便急急赶往水墨轩。
水墨轩坐落于华阳大街,是京城里极富盛名的铺子,这里卖的笔墨纸,无一不金贵稀罕,很多货品都只有一件,不光是谢烟这样的贵公子常常光顾,店里专供给女客的各式各样小巧美丽的毛笔,装饰花纹极为繁复华丽的纸张,散发着优雅迷人花香的墨,以及样子或精巧美丽或可爱的格式砚台,都是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女们的心头好。
谢烟本不是爱乘马车之人,但是经历了几次走在路上就有小娘子在身边装晕险些倒在自己身上,谢烟每次于京内行走,都乘坐一辆无标识的低调平凡的马车,叫上一个低调平凡到看完一秒就让人忘了他长什么样的龙影当车夫,在自家马厩里三挑四挑的选了一匹低调平凡的棕色小马拉车。总之这个出门的标配组合一眼看去,就让人莫名笃定马车里坐的肯定是个家世平平容貌平平性格平平的纯路人甲。
马车径直进了水墨轩的后院,确定四周无外人,谢烟才从马车上下来,从后门入了店。
不能怪谢烟这般谨慎,只是近日来,华阳大街好像有点绷不住人烟稀少的设定了,街上三三两两的顾客,还大多是姑娘家。
也难怪,云海楼快开楼了。
各族送来京城的适龄族人还没等到初试展开,私底下的暗斗便已开始。
而这女子之间的斗争,往往要比男子间复杂得多。
衣服首饰上的争奇斗艳,那只是最基础的一项。一群不愁吃穿,此生最大的愁苦只是衣服不如别个的新奇美丽,或是珠玉店里新到货的唯一的珍贵镯子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就能捂着被子哭得天塌了一般。
这样的一群妙龄少女遇到一起,广大商家自然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谢烟未入水墨轩大堂,因他今日来是有明确目标的,掌柜的便直接将他迎入后方单独接待贵客的雅室,一张干净白胖的脸很有些憨态可掬:“谢二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帮您把货取来。”待谢烟点头后便退出了雅室。
谢烟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就听门外一阵嘈杂,似是有年轻姑娘的说话声,想来是去隔壁另一间雅室的客人。
“......幸亏四姐是这铺子的常客,不然怎么好的笔,咱们可就错过了。”
“是呢,你看到那笔上镶着的红菟石没?那么大颗!上个月狐玺眉镯子上那颗可没这颗大,她还得意的戴着到处露手腕呢。”
“哼,毕竟是旁支,哪能和咱们嫡系比家底儿呢。要我看啊,旁支这帮人就不该来参加,丢族里的脸!”
......
一阵莺声燕语叽叽喳喳的渐落,谢烟听了半耳朵的八卦,也开始出神。
去年古霜入云海楼时,似乎也跟这群姑娘一样大肆采购与人攀比过。
古霜的母亲乃花族族长那一支的嫡系,父亲虽是旁支却任族中长老,身份尊贵自不必言,即使这般也免不了与其他小姑娘争风吃醋,事事攀比。在阁中有长辈时时爱护,娇养大的姑娘,这点子娇气不算什么。谢烟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宠着她纵着她,好在古霜虽然爱娇些,善恶好歹还是能分清的。
去年此时,古霜也来了华阳大街,倒是没来水墨轩,而是更直接地挑了间只接受私人订制的高端首饰店。
那次古霜在一众贵女间颇是扬眉吐气了一回,但荷包也着实瘪下去不少,好在古霜在同龄人面前颇是好面子,在长辈面前却是嘴甜讨喜得很,很快那令她颇为肉痛的金钱窟窿就在跟外祖母的撒娇中找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