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跟着翟啸去了常青郡,因为,我打不过他。
常青郡归平州所辖,地处东南,因气候适宜,土壤肥沃,商贸发达,是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可惜去年一场大水,冲去浮华,露出了此地最为丑陋的一面。
但是,不得不说,翟啸选的这家客栈很妙。前临常青最繁华的街市,后靠云水街,推开窗,隔了一条街的就是常青最大的青楼,倚群芳阁。
白日里,前街熙熙攘攘寸利必争,夜里,后街倚楼轻唱后庭花。
我倚着窗,瞧着在夜里醒来的华丽屋宇,红帐轻歌,云上寻欢,好不热闹繁华。
对街的喧嚣声中挤进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可谓是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当前挂着一颗碗大的夜明珠,照得楼上粉红佳人个个玉颜香腮,露娇含怯,欲迎还拒,一双眼波盈盈如春水,只叫人溺死了去。
车夫下马,俯身跪在车前,车上下来一贵公子,暗绣缠金莲枝的锦靴踏上车夫的后背,脚才落地,瞬间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住,拥簇着进了软香温玉窝。
真真是卧拥香雪,醉倚群芳。
俄而,又有几辆马车至,却显得低调很多。
人来人往,偏有一抹身影熟悉至极,而那人更是熟门熟路地进了风月场。
我正瞧得津津有味,翟啸说:“先前那贵公子是现任的明家家主明献。皇帝削了长平侯的爵位,明祁一病不起,便让自己的儿子接了自己的位置。后来的那几个都是明家的属臣,也有州郡的长官。”
“嗯。”
指尖轻扣窗棱,我偏头瞧着翟啸,渐渐勾起唇角。
翟啸抱着剑后退,“你,你别笑。”
“师兄不觉得大难临头,寻花问柳有点……”
“若我是明祁,定能被他气得垂死惊坐起。”他应和道。
我十分认同地点头,“所以师兄想不想一探究竟?”
翟啸又后退两步,微眯起双眸,神情戒备,道:“你别叫我师兄。”
我唇边笑意渐浓,托着腮,认真道:“师兄肤白貌美,姿色无双,若肯虚与委蛇,定能让那明家小公子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和盘托出。到时亦可在你家主子面前讨赏邀功。”
……
“难道师兄不想知道你家成王殿下的下落?”
“成王殿下未必会落入明家手中。”
“可我若说他就在这倚群芳阁里呢?”
见他神色犹疑,我嗤笑一声,道:“那你便在这守着吧,等你家成王殿下什么时候将那香粉闻腻了,便自会现身。”
我让翟啸帮我寻来一套男装,换上后,随手抄了一把折扇便翻窗跳下。
但见朗朗皓月,一蓝衣公子踏风而至,衣袂翩翩,惊动众芳摇落。
我冲楼上桃花扇遮面,身披藕纱的姑娘眨眼一笑,伸臂将身旁绛纱女子捞进怀里,偶一回眸,翟啸还在对街的客栈上发呆,我轻笑,一甩衣袖,摇着玉骨扇,步入金楼玉阙。
这儿的姑娘可比洛京霓裳阁的姑娘火辣,霓裳阁的姑娘好歹只是弹个琴唱个曲儿,这儿的姑娘一见面就要上下其手,热情似火。
我忙握住身上这一双娇软柔荑。
嗔语软软直酥到人骨子里,“公子是嫌弃奴家?”
“哪里?”我揽着她的腰往榻边走去,“先别急,且让我好好瞧瞧姐姐这张迷惑众生的小脸儿。”
但见她眼眸流转,娇媚如丝,我捧着她的小脸手掌悄悄伸向她后颈。
“哎呀,公子——”她娇媚一吟,伏在我肩头,便又要来扒人衣裳,我眉头一皱,横掌一劈,她终于白眼一翻化作一滩娇软,再不上下其手。
我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在榻上。
我推开窗朝外看了看,见一幢阁楼外竟有士兵把守,又摸着下巴瞧着床上的娇美人,陷入沉思。
终于咬牙下了决定,和她换了衣裳,从她头上抽出发簪,随手给自己挽了个髻。又抱来两个枕头放在她身侧,拿被子盖严实了。
翻窗出去,把自己的衣裳藏在合欢树下,桃花扇半遮面,亭亭袅袅自树后走出。
虽已是五月,但夜间仍有些凉,衣裳单薄也挡不住几缕风,突然心疼起这些青楼女子来。
我之所以选了这个绛纱女子,不过是因为她的衣裳比别的姑娘多了几层布,遮住了该遮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悄悄接近那幢阁楼,夜风吹过,送来呛人的香粉味,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
阁楼门开,一个穿藏青流云锦袍的男子走出,身后跟着四五个衣着不凡的男子,或老或年轻,皆衣衫整洁,眉眼肃穆严峻,哪里似是来寻欢的人。
我当机立断,跪在庭中,为首那男子走过来,我低着头,只见一双暗绣缠金莲枝的锦靴。
果然是了。
“你是何人?”
我抬起眸,已换了一双幽怨的眼,含泪数点,莹莹挂在眼角,只望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在他身后一人身上。
那人先是愣了愣,唇畔突然挂起一丝玩味的笑。
我也是一愣,望着那人,有些茫然。
明献先是瞧了瞧我,又瞧瞧他身后那人,笑道:“赵副将认得这位姑娘。”
那人俯首,道:“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