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熠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道:“此事本王已在调查,不日必将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目光如炬,直视榻上哭到不能自已的夏侯瑾萱,这目光无形之中透出一股迫人的压力,被这样压迫的目光注视许久,夏侯瑾萱终是禁受不住,心虚地低下头去。
弄云抽出袖中的手帕,小心翼翼为夏侯瑾萱拭泪,半晌,突然放下手中的药碗,“噗通”一声跪在赵成熠脚下,重重磕了个响头:“殿下,孺人无端失去腹中骨肉已是悲痛万分,殿下如今既然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万万不可一味袒护,委屈了孺人与小世子呐!”
半卧在榻上的夏侯瑾萱一把奔下榻去,拼着力气将地上的弄云拽起,狠狠一掌锢过去:“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污蔑王妃!你……你给我住口!”
因为身体虚弱,又是气极了,几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重重咳嗽起来,差点栽倒在地,幸得一旁的下人及时上前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弄云跪伏着爬向身形不住晃动的主子,脸上都是泪:“孺人,弄云自知身份低微,无颜在殿下跟前言说此事,可眼下明知孺人受了委屈,奴婢却不能为主申冤,实在愧对孺人往日的恩典!”
弄云的一番话虽有些冒犯沈清妩,但一字一句,听来都像是一位忠心护主丫鬟冒大不讳说出的肺腑之言,夏侯瑾萱听了,也再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只是颇为无奈地转过头去,神情悲怆地坐在塌上抹泪,再不说一句话。
这一场主仆情深的好戏一气呵成,毫无破绽,叫赵成熠看了,挑不出一点毛病。
其实,此事内里真相究竟如何,他与夏侯瑾萱心中都是一清二楚。
赵岩送来的坐胎药里,下有麝香与藏红花,寻常女子服后自是极难有孕,至于孕中女子不慎服下,轻则下红不止,胎死腹中;重则一尸两命,母子惧亡。
夏侯瑾萱日日服药却身怀有孕,唯一的解释是她早已察觉那坐胎药的真实成分,之所以隐而不发,是在等待这个机会,以一招苦肉计,彻底击溃沈清妩。
她乃北尉公主,身负维系北尉与南楚邦交的重任,如今在楚王内遭人“暗害”,且不说北尉将如何兴师问罪,便是文景帝,也不会放过加害之人。
如今,在夏侯瑾萱的刻意引导下,一切矛头都指向沈清妩,文景帝已经下旨严查此事,倘若他不能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调查结果,必定无法服众。
夏侯瑾萱自是知道他在此事上的处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赵岩推出去问罪,那势必波及自身,唯一能不引火烧身且平息北尉怒火的方式,便是将沈清妩推出做替罪羔羊。
这一招一则狠辣至极,二则凶险至极,夏侯瑾萱如此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也是拿自己的命在做赌注。而这场赌局的关键,正在于他。
赵成熠坐下,执了夏侯瑾萱的手,温柔地替她拭去颊边滑落的眼泪:“倘若此事当真与王妃有关,本王绝不轻饶。你且安心休养,三日之内,本王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夏侯瑾萱眸中水光潋滟:“妾身相信殿下必会秉公处理此事,给妾身与离去的孩儿做主……”说到一半,又是止不住地掉泪,扑到赵成熠怀中抽噎起来。
赵成熠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夏侯瑾萱的背,待她渐渐平息下来,神色凝重地下令:“加派人手看管明月轩,无本王命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赵岩闪身进来,往门口瞥了一眼,面带难色:“殿下,王妃她……”
赵成熠大喝一声:“夏侯孺人滑胎之事,王妃嫌疑最大,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们不必顾忌她的身份,一样严加看管便是。”
赵岩领命退下,到门口处,向静默在那里许久的沈清妩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低声道:“殿下有令,请王妃移步明月轩。”
赵成熠身形遽然一硬,下意识向门口望去,目之所及,只是一片清丽的衣角,沈清妩已在赵岩“护送”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