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老头分明是与她使了激将之法。若无几分头脑,她如何混得江湖。
是也,自顾低头将自己衣衫打点干净,罢了,方豁出脸面与那醉老鬼道:“念你救了朗哥哥,本姑娘且应你一番,便是有了空,且去瞧你可好?给你当丫头却是太过荒唐,本姑娘应不得!”
蓝莞儿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诚然莫名冒出个爹于她而言着实着乐。
莫说他乃是个醉醺醺的怪老头,便是那高位上的安陵王于她说这番话来,她也不会点头。
那醉老鬼终是未能得偿所愿,原是期许的眸中亦转瞬失落,全然没了方才打斗时那般神采。
正巧哥舒辰逸履步而来,蓝莞儿且打过招呼便随他进了内屋。
醉老鬼诚然被诳,然既是医治了那少年,便需得善始善终,待他再查看一番,若已痊愈得当,他便趁早领了赏钱离了这将军府。
那丫头今日想不通,明日亦可想得通,纵是明日想不通,后日许就想得通。他着实没力气再陪她练刀法,需得多打些酒,找处地方安静几日。
待到屋内,池明朗已拆了那蒙眼白布,乍看上一眼,倒觉得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要比日前更是清明。
得薄溪云一述,哥舒辰逸方知原今日为明朗兄弟医治眼伤的老者便是那日档市口巧用巴豆为那老妇人除胀的老者,许是那日精神皆放在了几位外乡客身上,竟将那醉酒的老者忽略了些。
虽这老者贪酒,且整日瞧着醉醺醺般,实则却半点看不出糊涂,莫不是个性格古怪的异士?
既连明朗兄弟的眼伤皆医得好,却不知医不医得好琳儿这一出娘胎就落下的顽疾?
想罢,哥舒辰逸拜了拜醉老鬼,道:“这位前辈既能医得好明朗兄弟的眼伤,断不是等闲之辈,府上小妹亦身体抱恙,在下想请前辈帮忙瞧上一瞧,不知前辈可愿否?”
于一旁立着的俞忠却道:“所谓医者父母心,哥舒公子既已这般客气,想必这位高人亦无不去之理!”
醉老鬼眼风瞥了瞥俞忠,道:“偏老鬼我是有所不医,无所不能医,这医与不医还是要有所定夺不可!”
俞忠见那醉老鬼分明有意刁难,仍鸣不平,然被哥舒辰逸阻拦道:“那敢问前辈何为医得?何为医不得?”
醉老鬼道:“病,便医得!病,却医不得。”
哥舒辰逸已然被这醉老鬼几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不明所以,越听越糊涂。
那醉老鬼又道:“身体发肤便医得,愁绪相思便医不得!自古深闺佳人多相思,纵是我医得好这臭丫头情哥哥的眼伤,却必然医不好令妹的心病。”
哥舒辰逸愈发觉得这醉老鬼深不可测,言行亦恭敬倍之:“那便劳烦前辈了。”
待行之时,哥舒辰逸将薄溪云请至一畔,将哥舒剑雄之意转达。
他已深知哥舒剑雄为人,若不能为他所用,便不会再留下在他看来他日极有可能成为他的敌人的活口。
哥舒辰逸纵相见恨晚,却全然不能左右他父亲的意思,亦不愿他几人于府上为难,便与其道明其中利害,容他几人暂为商量再定不迟。
他且带着那醉老鬼去瞧哥舒筱琳,且教他们商量着,若不愿再留在府上,他必争取想尽一切办法送他们离开安州城。
那醉老鬼跟着哥舒辰逸直奔哥舒筱琳院子,行路的时候且不忘了再悠几口酒喝,哥舒辰逸对此亦感无奈,只得由他去。
屋内,哥舒筱琳正卧在塌上,瞧着脸色又不如前几日好看些,哥舒辰逸扯过正欲蓄水的彩蝶打听道:“这几日琳儿的身体如何?”
彩蝶道:“愈发不好了!自那日小姐在那位公子面前出了番丑,便郁郁寡欢了好些天。”
哥舒辰逸疑惑道:“何时出了丑?”
彩蝶愤愤道:“还不是老爷闹得,待你们都走了,小姐便急得如灶上的蚂蚁,说是没脸再见那位公子了。”
说话时,那醉老鬼竟已给哥舒筱琳瞧过了病,此刻正兀自伏在桌前写起了药方。
哥舒辰逸望了望那药方,询问道:“前辈可瞧过病了?”
醉老鬼道:“自是瞧过了,见不得我在写药方吗?”
哥舒辰逸呵呵干笑两声,道:“前辈瞧病倒是利落,晚辈还不见前辈给小妹诊脉,便已结束了。”
醉老鬼冷哼道:“只有那些俗医才会诊脉,老鬼我是来瞧病的,你且要记得,疑人勿用,用人勿疑,若不是老鬼我脾气好,方才便甩了药方愤然离去了!”
便见那醉老鬼这厢写着药方,叫人分不清个数的字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三张宣纸,那厢又同哥舒辰逸道:“令妹这病实在是顽疾,该是出生时母胎难产而落下的病根,且落地便没了娘,怕是不足月时便险些夭折,能活下来已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