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家也是一大个家庭,岳父兄弟姐妹四个,岳父老大,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认识老婆时爷爷奶奶还在,她们那地方与我们家乡不同,奶奶不叫奶奶叫婆。
刚开始时,我还不太习惯,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我们的地域辽阔,人口众多,不提民族,就同一民族,都还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的。各地风俗不同,习惯各异,再正常不过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千百年来,秦川这个地方土地肥沃,年年丰收,十年无旱,百年无灾,生活基本上无忧无虑。所以会有大量的西川姑娘和陕北姑娘远嫁过来,据我留意,为数还不少。
爷爷是个老先生,读书很多,满腹经纶,一生教书育人,村里威望很高。解放前爷爷家境富裕,衣食无忧,后被划分为地主,爷爷被送到山里劳动改造。
秦岭山里,交通不便,信息不畅,苦寒之地,生活极端困难,送去这儿改造必然受尽磨难,而且一去就是多年。幸运的是山民还是淳朴,对待老先生也比较尊重,于是便安排在山里教书。虽也是改造,倒也平安无事。运动过去后,爷爷得以平反,终于调回了公社学校任教,一直到退休。
爷爷性格开朗,脾气温和,老婆又是第一个孙子,很受爷爷疼爱。当然因为是第一个孩子的缘故,受到了所有长辈的一致呵护。爷爷仙逝以后,婆也在几年之后离世而去。
婆,慈祥善良,和蔼可亲,人特别的好。在世时,我们时常回家探望,毕竟距离很近,相比我家,可以说是抬脚就到。每次见面,婆都嘘寒问暖,拿出各种东西招呼。几乎见面就问。
“我娃吃了么,饿不饿?”
“刚吃过不久,不饿,一点都不饿。”
“嗯,那都多久了,肯定饿了,快给娃弄饭去。”然后就到处张罗安排饭菜。
吃过饭以后,一家人便聚起来聊天。大人们开始支起牌桌子,边玩边拉家常,互相聊着最近的生活,遇到什么事了,有什么困难了,很多难题就在谈话中解决了。婆年龄大了,也不喜欢打牌,就坐在旁边看着。一帮儿孙围在周围,热闹和睦。婆脸上挂满了幸福满足的微笑,看看这个,眺眺那个。每当此时,我更加觉得生活的意义不过如此吧!
在我的记忆中,上了年纪的老人,见面都是问候吃喝,然后才会关心其它事情。刚开始觉我的这不过是一种习惯,再正常不过了见的多了。时间久了,我忽然间有所感悟,有时候竟心生悲凉。
表面上似乎只是一种问候习惯,深思其形成的原因,实在令人感叹。可见过去的老人究竟是受了多少磨难,曾经被饥饿纠缠的感觉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居然形成了这样一种问候习惯。实际上满足人生存需求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资源,并不太难。然而这一习惯显然是一种自然反射,一定记忆太过深刻,才表现为一种奇怪的习惯了。
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需求,如果没有受过铭心之痛,是不会轻易养成这种习惯的。生存首先要吃饱穿暖,穿暖倒在其次,吃饱那可不能马虎。无论世事如何变化,都请别倒退到忍饥挨饿的时光去。弱势百姓要求确实很少,再也不要受那种折磨了。
记得在婆离世前的一晚,西京市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雪,半夜里突然收到消息,我们一家便马上开车上塬。路上大雪很厚,车辆行驶非常困难。一切日常的标志都被大雪覆盖,只有路边的大树告诉我确实是行驶在路上。
回到家后,我被吩咐返回西京接其他亲人回家。深夜里空无一人,来时的路再次被大雪铺满,看不到任何痕迹。我只能凭借记忆慢慢向前,我心急如焚,不知不觉的速度越来越快。
当我突然意识到前面就是转盘,直行会冲进转盘,导致车翻人伤时,我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急打方向,我急忙深踩了一脚刹车,车辆马上失控,在原地打转,直到转了整整一圈以后,才慢慢的停了下来,好在没有翻车。车辆彻底停下以后,我才意识到差点酿成大祸,后怕不已。
浑身无力,我在车上静静的呆坐了一会儿,害怕其它车辆来不及急刹车再酿事故,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才继续开车。也许冥冥之中有婆的保护,逃过一劫,我毫发无伤。
多次想起这番经历,心里时常感叹,人的一生经历无数,一定有命运之神庇护,她一定在某处凝视着我们,关注着我们。
我们一生,扮演很多角色,承担很多责任,行事只求心安,不求面面俱到。我们只管善良,其他的就交给上天去吧!
我们凝视深渊,深渊也回以凝视。
随着婆的离世,我与老婆回塬上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是西京周边著名的平原,紧邻西京城区,自汉以来就是西京城的后花园。塬上尚有薄太后陵保存至今,我曾细细游历,其门口一位老先生的书法让人印象深刻。
千年皇都不知潜藏着多少能人义士,又有多少身怀绝技之人不为人知。每逢节假日,大家纷纷上塬休闲,游历,采摘,品尝农家美食,常常是人流如织。这几年又因各类休闲旅游景点越建越多,人气更加的旺盛了。经常是上塬的车辆汇成了车流,从塬上堵到塬下。塬并不算大,东西长约十里,南北宽约三十里。塬虽不大,可名气极大,更因著名作家的传世名作而名扬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