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站这别动,我去看看。”薛凛胳膊挡在姚织夏身前,决定自己先往山崖的边缘那边走,看看情况。
“你一定小心。”姚织夏一手抓住正要动身的薛凛的胳膊,紧张地嘱咐他。
薛凛点点头,又伸出一只手覆住姚织夏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安慰性地紧了紧,而后松开,转而放在姚织夏前额的碎发上轻轻拍了拍。
姚织夏有些羞赧地低了低,不敢看薛凛的眼睛,薛凛嘴角咧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往山崖尽头走,随着离尽头边缘越来越近,眼前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薛凛明显听到风在他耳边拂过时留下的呼啸声,待他站定时,脚下一大片茂盛的森林正随着风摆动,好像一片深绿色的海浪在起起伏伏,远处的海洋变成了一条蓝色的色带,他眯起眼,仔细地搜寻着大海,阳光的强烈照射让他有些目眩,但他突然发现在看似定格画面的海洋中,有个黑点在看似离他们所在的岛的不远处,他不确定那具体是什么,但他觉得那就是搜作业船或者货船之类的,因为那个黑点能在这么远的地方让他用肉眼看见,体积一定不小。
“姚织夏,你过来。”薛凛转过身,向姚织夏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姚织夏没多想,几个箭步就走到薛凛面前,她正疑惑薛凛的用意,就被薛凛的双手压着肩膀,把她的身体转到大海那面。
“你看到远处那个黑点了吗?”薛凛的声音从姚织夏的后脑勺上方传来,姚织夏甚至能感觉到薛凛温热的气息呼出在她的头发上。
姚织夏朝着正前方的茫茫大海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定在那儿的黑点。
“那是船吗?”姚织夏激动地回身问。
“我不确定,毕竟距离不短,即使它在移动,一时半会儿我们也看不出来。”
“那我们就在这多待会儿,看看它是不是船。”姚织夏坚定地说。
“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这儿的晚上,那个汽笛声吗?”薛凛提醒她。
“所以,我们真的有可能在航线上,离人类活动区域并不远。”姚织夏当然记得那晚,她挨了薛凛的骂,薛凛也在她面前出了糗。
薛凛点点头,转头盯着远处的那个神秘的黑点开始思考,如果它是一艘船,那么第一晚那艘发出汽笛声的船经过的时间段大概率也会隔一段固定的时日就再次经过这里,如果他们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想办法让对方发现他们,那就可以回去了。
陷入沉思中的薛凛,突然感觉衣袖被扯了扯,他低下头,看到姚织夏已经盘腿坐了下来,正拉着他要一起坐下。
“我们就在这观察那个黑点,顺便看看风景,吃点东西,不是要给你庆生吗?”姚织夏说着就把身后背的小包裹取下来,把里面的罐头拿出来一一摆放好。
“把刀给我。”姚织夏向薛凛伸出一只手。
“我来就好,你容易伤到手。”薛凛却没有要给她刀的意思,已经自顾自地坐下,拿起罐头准备打开。
“今天例外。”姚织夏执意地一手抢过薛凛手中的罐头,又伸出一只手指在薛凛面前勾了勾,示意他把刀给她。
薛凛见今天的姚织夏格外坚持,也不再阻挠,笑着把刀把对着她递给她。
姚织夏接过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罐头开了个大口,再用刀背使劲一撬,罐头盖就完全打开了,里面油浸牛肉的香味立即窜了出来。
薛凛在确定姚织夏没有伤到自己后,就撇过头望向海上的那个黑点,正认真观察间,一块滴着油的牛肉直接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正举着刀看着他的姚织夏,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寿星,今天你最大,你先吃第一口。”姚织夏难得像现在这样爽朗地笑,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新月,眼睛里面闪烁着纯真的光彩。
薛凛听到这话,心中百感交集,感动的是,从认识,到现在,短短一个星期,眼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从始至终的完全信任和不顾一切,愧疚的是,他对她说了谎,今天并不是他的生日,这只是他临时起意的借口,为的是缓解两个人之间从今天一早就产生的某种莫名的烦闷情绪,可姚织夏此刻真诚的笑却像一个大大的讽刺一般压得薛凛透不过气来,终究是自己利用了她。
姚织夏正等着薛凛张口,握着刀的手却被薛凛一把握住,径直带回了自己眼前,那块牛肉也被怼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姚织夏紧闭着唇,嘴里发出“唔唔唔”的质疑声,薛凛看着她这个样子,反倒被逗笑了。
“我既是寿星,就由我来决定这个生日罐头第一口给谁。”薛凛玩笑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认真。说完,手中的力度紧了紧,又挑了挑下巴,示意姚织夏张嘴。
姚织夏拗不过他,只好缓缓张开嘴,咬下了那块被让来让去的肉,薛凛玩味地看着正低着头安静咀嚼的姚织夏,觉得她的意识和反应实在不像是已经闯荡社会很多年的人。
“姚织夏。”
“唔?”
“你多大?”薛凛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未及多思,脱口而出。
姚织夏一听愣住了,她没告诉过他吗?哎?他多大?他好像也没说过。
她使劲把那口肉咽了下去,抚了抚胸口,而后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开口:“二十七。”
“奥,我二十三。”薛凛没有丝毫惊讶,随意地回答后,叉了块肉放进自己嘴里。
姚织夏之前就感觉薛凛应该比他小,他身上总有种初出茅庐的不可一世和不畏生死,没想到他还这么年轻。
“过了今天,你就二十四了。”姚织夏笑着说。
薛凛一愣,反应过来时,紧张得连嘴里的肉都没咽好,呛得咳嗽了起来,姚织夏连忙用手拍打他的后背。
“咳,咳,咳,嗯嗯。”薛凛一边咳嗽一边随意地附和,企图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甚至不敢对视姚织夏的眼睛。
“那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见薛凛没有大碍,姚织夏一边从薛凛手中拿过刀,准备开启摆在地上的水果罐头,一边自然地问薛凛,对薛凛的慌乱没有起丝毫疑心。
薛凛的咳嗽声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眯着眼望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又咬了咬唇,最后平和地看着随着他的目光也转头望向大海的姚织夏的侧颜:“我希望,我们能活着回去,我想重新活一回,还有一件事,嗯……”
“薛凛,那真的是船!它在动!”姚织夏突然大喊,眼睛睁得老大,向大海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指,不停地上下摆动。
薛凛向那个黑点望去,果然感觉那个黑点与他们所在的岛之间形成的角度不一样了。
“薛凛,你的这个愿望,我们不求老天爷了,我们自己就想办法把它实现。”姚织夏转过头,坚定地对薛凛说,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毅与果敢。
薛凛没有说什么,只是回望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和欣赏。
不到三秒的对视,姚织夏已经败下阵来,眼神退缩在别处,拿着刀的手不自觉地在水果罐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动。
“你这是想给我吃,还是不想给我吃?”薛凛打趣道。
姚织夏一听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加快手中撬罐头的动作。
“那你呢?你以前生日许过什么愿?实现了吗?”薛凛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愿望,不必说,回去之后一一实现就好,索性不再提,而是饶有兴致地反问起姚织夏来。
“我?我好多年没过过生日了,顶多就是生日那天给自己下碗面,加颗蛋。但是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曾经许下的一个心愿,就是有一栋自己的房子,不用特别大,但是要有个小院子,我可以在院子里种上石榴树,还要在门上方搭个葡萄藤架,我的小猫小狗白天就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烤肉,一边看星星,这就是我预想中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了。”
姚织夏仰着头,眼睛斜斜地望着此刻因被云彩遮住太阳而暗下来的天,脸上洋溢起幸福满足的笑容,可说着说着,她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下头从罐头里叉了一块黄桃肉送进嘴里,企图用嘴里的甜腻掩盖心里泛起的苦涩。
没有理会姚织夏,薛凛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站起身,大幅度地挥动手臂,把那块石头扔向脚下的森林,那块石头如同落入大海的水滴一样,悄无声息,而此刻同样沉默的薛凛,咬了咬牙,颈边的青筋凸起,眉头向眉心处缩紧,仿佛山雨欲来。
姚织夏还来不及瞥见薛凛的表情,就感觉到耳边的呼啸声骤然变大,天空也变得更暗,脚下的森林霎时变成了墨绿色,在大风中滚滚翻涌,远处海上的乌云也排山倒海般地朝小岛席卷而来,一个豆大的水滴重重地砸在了姚织夏的额头上,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被薛凛一把拽了起来。
“收拾一下,我们赶快往山下走,不能呆在这,太危险了。”薛凛一边严厉地催促她,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而后拽着姚织夏就往山下的林子里跑,一直在一旁打盹的蓬蓬和丁满也察觉到事情不妙,连忙起身跟在后面。
少顷间,大雨就如泼水一般一泻而下,还好他俩跑得及时,已经跑到了林子中,茂盛的树叶多少为他们遮挡了些雨水,姚织夏的头发已经被浇得湿透,额头和眼前已经水流如柱,让她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只能像个盲人一样被身前的薛凛拖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