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放下手里帘帐,转身向门外走,眸光沉如陨星,临恪连忙追上去,谏言:“您该把人绑在屋里再去对付那匹马,要属下说,她也太不死心,这怎么还想着抛弃您呢?是您不行还是她太挑啊?”
楚岚一个眼风都多余给他,直直下楼出了酒楼大堂,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门外躲在石狮子后边藏身的人群之中。
他一眼瞧见了她,次而注意到了她紧跟着的人。
眼见疯马被制服,清惠长公主按捺不住掀起面纱观望,露出了半张脸。
汝华刚刚正是注意到了她藏在人堆里,才紧随其后,下了酒楼。
人没丢就是好的,楚岚刚刚在众人面前制服疯马露了身形,未免被人盯上,一时不好上前凑的太近,只遥遥盯住她,连带着观察清惠长公主的举动。
这个时候,清惠长公主出现在这里,适逢有人要劫法场救姚国公,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疯马这出戏码之后,果然其他好戏紧随其后的开始上演,不知何处人家的炮竹燃了,在士兵围住树前野马之时,突然从天而降,烟灰共火星子一片。
刑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果不其然趁乱跳出来几名粗布麻衣打扮的男人,鱼一样穿梭在人群中,不经意间就趁乱摸向了断头台的方向。
另有人,似乎是早就知道清惠长公主在此,一名乔装改扮过的老年人,遥遥投过去一眼,故意的在石狮子附近闹出动静,声声口称自己被炸到了脚,哭着喊着直坐在了地上,混淆视听。
清惠长公主只晃神了一瞬间,帮着吸引众人注意力,只是不露声色。
姚国公的罪,自不可能有活命的可能。
大狱里八百间牢房关的满满当当,凡事与姚国公有所牵连的都在此地,单“谋逆”这一条罪,足以罪诛九族。
霜雪未融的地面上滑不留脚,斩首这天虽然没冰没雪,风却吹的瑟瑟发抖。
监斩官是新提拔上来的,头一遭办差事,自然力求稳妥漂亮,硬是顶着大风,连把伞都没让人撑。大义凛然扶着桌面的双手都已经冻的发红,只等着午时三刻。
虽然是阴翳的天色,让人看不清楚头顶的太阳,但沙漏里的沙子已经落完,监斩官手里犯由牌落地,刽子手酒洒大刀。
天上红雨落下,滚烫的热血,刚浇落地上就凝固成型,远远看过去地上已被红色沾满。
天气恶劣加之世道不太平,围观百姓寥寥,偶有好奇心活跃的也只敢远远观望,站得十万八千里,一眼却还是看到了遍地血红。
参差不齐的观众之中,一位蒙着白纱的女子,远远的站在酒楼门前,目光如炬的定在刑台最中央的地方,地上拖曳着重重的锁链,瞧这甚是粗莽。
漆黑的铁石,贴着熨烫的肌肤,比风更加摧心透骨,像是混入血液的一根钉子,让人呼吸都喘不上来。
才不过一日夜的功夫,意气风发的姚国公已经成为了披头散发的阶下囚,即便是仍然挺拔的脊背,却也显得单薄狼狈了许多。
他紧闭的浑浊双眼突然睁开,直直的看向对面旗杆飘飘的酒楼,却也只一眼,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虽然戴着面纱,可只一眼姚国公就认出了她。
清惠长公主眸光流转之间,纤纤素指略微紧握,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依姚国公在北央的多年根基,不该就这么被困在了浅滩之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当真被擒到了。
今日来此之前,曾有人私底下越过禁制找到她,问她可愿参与计划其中。
清惠长公主未曾同意,但她仍然来了,成或者不成,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也该有个定论,至少让她亲眼见到结果。
劫法场这种事,古往今来并不稀罕,可能成的却也寥寥无几,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命,不得手是个死,得手了也要流亡天涯。
清惠长公主心知,依照现在的情况,姚国公就算是得以保全一条命也是苟延残喘,卷土重来是再也不能了,她与他这一面后,也是再也不能了。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匹快马自远方脱缰而来,似疯了一般,嘴里嘶鸣着,蹄下溅起冰花,一头奔向刑场被士兵包围着的中心。
高居酒楼之上的临恪眼神一紧,嘴里叫道:“不好。”
一旁对坐的楚岚与汝华,具是眸光深凝,不约而同的视线落在姚国公身上。
是来劫法场的。
“拦住那匹马。”楚岚回眸看向临恪,疾言了一句。
临恪当即跳了下去,一跃落在了大街正中间,周围人见疯马不受控制,都巴不得置身事外,躲得远远的,只他自寻死路,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