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有了齐老爷,真是苍天有幸。”
“正是,正是。”
众人忙不迭的夸赞,听到徐宁耳中都是疑惑,什么济善会,这又是什么玩意,只听过什么慈幼院之类的东西,这济善会是什么东西?徐宁也不好开口问,不过听前面的人说,应当也是慈善机构。
徐宁伸手拍了拍前面的老头,道:“老伯,这位齐老爷是什么人?”
那老伯回头一看,见徐宁身上带着刀伤,年纪又轻,于是道:“小哥不是这里的人?这齐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积善之家啊。齐三公子如今在京城中做官儿,似这等好人家,委实不多见了。”
徐宁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心头感到一阵阵的无力,低头看看刘良女,见她天真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刘良临死时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又浮现在他面前,一阵心痛。毅然决然地拉着刘良女离开。
刘良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徐宁跑出东街。仰头看着他,眼中都是疑惑。
徐宁低头看看刘良女,咬牙道:“走,咱们去吃肉。”他已决定,另外想办法,坚决不能吃齐老爷的饭,这哪里是粥,分明就是人血啊。他吃不下去。
看历史书,上面总有很多骇人听闻的故事。徐宁以为这些都是瞎编的,但身在其中,才知道,真正的历史比书上记载的要更加荒诞。
两个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正走着忽然前方过了一队人马,这些人都是卫所的官兵,这一队人有数十个,衣甲鲜亮,应该是没参加战斗,后面却跟了十几个残兵败将。徐宁定睛一看,原来都是前童百户所里的人。
“徐宁!快来快来!”
徐宁正在张望,那一队残兵败将中,便有个人朝他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李铁柱,李铁柱原本跟徐宁是在同一个卫所,两人关系谈不上好,主要原因是当时徐宁也没心情了解旁的人,只顾想着该如何穿越回去的问题。
徐宁抬手打了个招呼。在前方带队的一个小卒叫道:“你也是百户所里的人吗?”
徐宁犹豫一番,不知道该如何说,想了想还是道:“正是,前童百户所小旗徐宁。”
那小兵一听也没验证,不耐烦道:“快跟上跟上。”推搡着徐宁进了队伍。
李铁柱见徐宁打个趔趄,急忙扶住他,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倭寇砍的。”徐宁呲牙倒吸一口凉气,把刘良女拖过来,道:“抱着她,我受伤了没法抱。”
李铁柱弯腰把刘良女抱在怀里,打量一番道:“哪来的孩子,很漂亮。”
徐宁道:“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昨天倭寇杀来,正好碰到了她,我那亲戚没了,我只能把他带在身边。”
“你怎么不送到济善会去呢?我听说凡是送过去的孤儿,每个人都能得一百两银子,不比跟着你好?”
徐宁默然不语,要是在以前的话肯定可以。但是现在,他说什么也不会把刘良女送到那儿去。
“昨天你跑到哪去了?”两人一边赶路,一边低声说道。
李铁柱叹口气道:“嗨,别提了。昨天倭寇一到,就乱起来了。往哪跑的人都有,我跟着几个人跑到了那边的牛头山上,躲到了今天白天才出来,一出来就碰到他们了。”
徐宁朝李铁柱伸出大拇指:“你行,都能跑到牛头山。他们是什么人?”
“崔千户的人。崔千户听说打了败仗,现在正收拢残兵,我听他们说,倭寇可能还会来,所以这会儿都准备防守。”
徐宁点点头,一路上不再说话。渐渐的这个队伍汇拢的人越来越多,竟然有了三十多个,他们被安排到了城外的营地里,进了营地先埋锅造饭,徐宁高兴极了,虽然只是一些黄米粥,一些咸菜,但好歹有了吃的,徐宁身上有伤,营中又派了大夫过来帮他上了伤药。
当天晚上,徐宁就在营地睡下,只是刘良女呆在营地很是不方便。徐宁没办法,只能先凑合一个晚上。好在他的营房里只有李铁柱一个人。次日一大早,所有人都去出操训练。徐宁也要跟着过去,却被一个小兵叫住。
“你是徐宁?”
徐宁点点头。
“崔千户叫你过去一趟。”
徐宁愣了一下,连忙拱手道:“多谢兄弟传话,能否容我片刻。”
“快点!”那小兵十分不耐烦,挥挥手让徐宁赶紧去忙。徐宁转身走进营房,对刘良女道:“嘿,小妹,你先在这儿待会儿,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刘良女懵懂地点点头。徐宁一阵心烦,转头走了出去,那小兵早等的不耐烦,催促着他快点上路,徐宁默默地跟着他,不一会儿来到中军大帐,小兵进去禀报一声,接着出来让徐宁进去。
徐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仔细一看吃了一惊,这崔光远名字挺文气,真人却仿佛猛张飞似的。徐宁呆了片刻,急忙拱手道:“卑下见过崔千户。”
“你就是徐宁?”崔千户狐疑地上下对着他打量一番,似有些不信,抓住徐宁的肩膀撕开带子一看,喃喃自语道:“刀口细长平整,确实是倭刀伤口。”
徐宁不吭声。
崔光远走回案子后坐下,开口道:“你是第一个跟倭寇交锋之后还活着的人。”
徐宁连忙道:“侥幸,侥幸。”
“你看倭寇怎么样?”
徐宁想了想,不知道崔光远是什么意思,仔细斟酌后道:“勇不可当,乌合之众。”
崔光远笑了笑,“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听过勇不可当的乌合之众。”
“卑下乱说,请千户大人原谅。”
“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要听你的实话,尽管说,别害怕。”
徐宁想了想,道:“勇不可当是因为这些倭寇都是残暴之徒,在海上,不拼命只能死,所以他们勇气百倍于我等。”
“至于乌合之众,这些倭寇虽然气势凶猛,可是他们也只有这么一个优点,只要压得住他们的气势,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崔光远道:“你这说法倒是新鲜。那以你看,我们卫所里的人能不能打得过倭寇?”
徐宁沉默了,怎么打?要想打,就必须换血。目前这些卫所里的人不说人员不整,单单现存的军护问题也很大,老的老,小的小,能打仗的大约也只有三分之一。可是换血太难了,除非动摇卫所制。
“有什么话说!”
“其实治理倭寇,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杀死他们。”
“哦,有什么办法?”
“开海,发展水师。”
“住口!黄口小儿,焉敢乱议国政?”崔光远猛然拍了桌子一下,桌子上的砚台都跳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徐宁,一字一句道:“这些话,都是谁对你说的?”
“没有人对我说。”徐宁已经瞧出来,崔光远其实并不反感这样的话,但这在当时是政治不正确,所以他才会如此大惊小怪,“卑下知道,其实很多倭寇,都是沿海的渔民。只有开海,才能让渔民吃饱饭,吃饱了饭谁还会去海上冒风险?剩下的一些浪人,不足为惧。”
崔光远道:“好了,你下去吧,好好养伤。先在这里呆着,日后还有大用。前童百户所你现在就不要回去了,周百户的伤,没几个月时间是不会好的。”
徐宁一听猛然抬起头来,心中大骇,周少游竟然没死!出了营帐,徐宁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周少游没死,那他就离死不远了,当时他也没仔细看,谁知道却给自己留下一个天大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