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一个小旗官忍不住,骂了一声冲上去。手中雁翎刀舞成一团花儿。那小女孩身子一侧,如陀螺一般旋转着绕过小旗官,抬脚踢在小旗官的腿弯儿里,举刀就劈!
“住手!”一声大喝随之响起。
此时那刀距离小旗官的只有一个指头那么宽,冰冷的寒气笼罩在小旗官的身上,吓得他尿失禁,腿下湿了一大片。
小女孩皱眉往后退去,捂住鼻子,厌恶地看着那小旗官。崔敬亭下了马,几步赶过来,忙道:“红娘!不得无礼!”
“七叔!”小女孩跺脚撒娇,举刀指着杨有德道:“他们欺负良家子弟。您平时教我,为人要以狭义为先,今日遇到这个事,怎能袖手旁观?”
崔敬亭急忙走进人群,大声呵斥道:“你懂什么?还不快点上马?”小女孩狠狠地一跺脚,哼了一声转身上马,崔敬亭则大步走到杨有德面前,拱手道:“老朽教女无方,还请总旗原谅。这一点小意思,给几位兄弟压压惊。”
崔敬亭从袖口里摸出来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之多,拉着杨有德的手,拍到了他的手心。杨有德脸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了银子也不说话,死死地盯着崔敬亭。
“老朽告辞!”
“慢着。”老头刚转身,杨有德大声叫道:“你可是山东活阎罗崔敬亭?!今日谁也别想走,都给我留下!”
闻言崔敬亭转身,突然出手,快如旋风,徐宁只看到眼前一花,接着便是一片热血洒了出来,喷了他一脸,他急忙让到一边,只见到杨有德捂着脖子额额嗬嗬地指着崔敬亭,双眼中布满了不可思议。
接着崔敬亭又闪身冲进那几个小旗官的包围圈中,一双手,一片刀,刷刷刷几声,五六个小旗连一个都没活下来,捂着脖子一一倒下。
“好!七叔的阎罗刀越来越厉害了。”红娘不知什么时候又跳下马来,拍手笑着。崔敬亭收刀,对那少年道:“把几个人拖到巷子里去。”
那少年点点头,先拖着杨有德进了巷子。徐宁心中惊骇莫名,这几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杀了七个人眼睛都不眨。这时那小女孩走到他面前,娇笑道:“好了没事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徐宁闻言愣住。
崔敬亭开口道:“方才我瞧你腾挪闪躲之间颇有章法,不知你师从哪一位?”
徐宁连忙拱手:“不过是些庄家把式,都是跟我爹爹学的。”
“哎呀,你哪里来的这么啰嗦话?我瞧你的身法不错,就是在我们的寨子里也是数一数二,正好也教教我。”
徐宁心想,我这是都是几百年后无数人总结出来的,当然很不错,要不是没吃饱饭,我还能再厉害一点。不过现在他想的则是怎么脱身的问题,连忙道:“哪里,都不能当回事的。我们家世代军户,所以就琢磨了一点保命的功夫。”
崔敬亭闻言颔首,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这身法倒是挺适合战阵,道:“小兄弟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徐宁闻言嘴中发苦,还有什么人?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本来开着车,结果一个恍神撞到了一辆正停在路边检修的大货车上,车上还有他的女朋友,马上就要结婚的白芷。他很悲观,白芷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等他醒来时,已经在六七百年之前,此时,哪里还有家人朋友?
“喂,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红娘推了他一下。
徐宁身上伤口无数,方才一直处于紧张情绪之中,倒是不觉得,此时被红娘一推,立刻龇牙咧嘴,呻吟了一声。
“哎哟,你受伤了,快点坐下来。”红娘连忙扶着徐宁坐下,轻轻地揭开他的上衣,此时刚刚出了梅雨季节,天气比较热,穿得也很薄,徐宁的上衣揭开,露出来的就是胸口。
他有点难堪,但是红娘似乎混不在意,从腰间摸出来伤药,轻轻地给徐宁擦上。
“我家里已经没人了。”徐宁急忙回答,以便转移注意力。
这个时候那少年回来了,虎着脸怒目瞪了徐宁一眼。徐宁瞥见他的眼神,急忙转过去,拱手对崔敬亭道:“多谢救命之恩。”
那少年走过来,一把将红娘手里的伤药抢过来,道:“妹妹,我来帮他擦。”红娘被挤了一个趔趄,不由诧异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不过很快也就释然,走回老头身边。
“我叫红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手劲奇大无比,故意蹂躏徐宁的伤口,徐宁疼得直皱眉,但就是不出一声,听到那少女的问话,道:“我叫徐宁,敢问几位高姓大名。”
“我是杨虎,那是我们的崔七叔。我们都是山东人。”
徐宁本来听得漫不经心,把眼前这几个人想象成了江湖侠客,此时陡然听到那少年自称杨虎,顿时脑子里浮现出来一个消息。
正德五年,山东刘六刘七杨虎起义,转战河南,三年之后才被扑灭。他很是吃惊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见他虽然很认真地给他擦伤药,却怀着一股子怨毒,心中不由更加坚定。
“好了。”那少年拍拍手,将伤药递还红娘。
红娘道:“走吧,你来骑我的马,我跟七叔共骑。”
徐宁连忙道:“多谢几位抬爱爱,只是徐宁自小在这里长大,暂时还不想远去,再者说,王巧姐儿待我如娘亲一般,如今恶贼已除,理当守孝。”
崔敬亭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不错,小小年纪便有情有义,来日不可限量,只是这几个人死了是件大事,你如何处置?”
“多谢七叔关心,我自有办法,总之待我守孝期满,再去山东寻找诸位。”徐宁心里却想,守孝一守就是三年,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记得这些破事。
“好,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红娘,杨虎,咱们走吧,这么一来耽误了不少时间,别赶不上船了。”
崔敬亭转身离去,红娘与杨虎跟在他后面,不久那红娘又跑了回来,递给徐宁一个香囊,道:“你若是去了山东,就去临清州找我们,拿出这个香囊,自然有人接应你。”
徐宁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小心一点。”
红娘嫣然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可厉害呢!你若是有书信,也可以托城中的齐家给我。”
“妹妹,快走。”杨虎喊道。
红娘吐了一下舌头,道:“他小心眼儿,你若是寄信,可不能让他知道。”言罢,红娘蹦蹦跳跳地上了马,三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随后徐宁也急忙离开,本来还想继续往北去,但是一想到如今宁海卫里死了一个总旗,六个小旗,便深感此法不妥。一路上路引盘查严重,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再者说又有人命官司在身,要脱身也不容易。
思前想后,事到如今,唯有一计可行:再回前童百户所!
这么一想,徐宁便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主意,立刻折返宁海县集市,偷来一身衣服,打扮干净,沿着驰道往前童走去。
这里距离前童只有七十多里,并不算远,一天一夜就能赶回去。徐宁一路上都在思索今后该怎么办。
他本不属于这里,刚开始痛不欲生,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过经过了这么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死亡,他忽然又有了求生的欲望。
其实他并不怕死,但死在一个下三滥的总旗手里,让他觉得万分憋屈。既然老天把他送来,那他就当有所作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两日的功夫,徐宁便到了前童百户所的门前,深吸一口气,他迈步走了进去。正巧遇到王士贵走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宁,喝道:“徐宁?你竟敢逃户?来人,给我拿下!”
跟着王士贵的几个人立刻扑上来拧住徐宁的胳膊,王士贵道:“丢到狱里,先杖责三十!”
徐宁被丢到了牢中,那王士贵是南镇抚司的人,专司军法,徐宁连一声都没吭,三十军棍打完,他已经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