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性子爽快,听了这些拉扯纠缠只觉得烦得要死,忍不住对二娘说了一嘴:“如许烦,做皇后妃子又有什么意思?”
二娘听了,只觉得自己妹妹果然还是小孩,抬起手来用指节轻轻敲敲她额头,说:“皇后妃子可不是为妻为妾,圣人宠爱也不是夫妻之情。千变万化,底子里不过一个权字。而既是为权势了,那不管多厌烦违心,也是要想方设法往前走的。”
三娘听了,歪头想了想,突然悟道:“二娘你意思是,女子入宫并非是嫁人?”
“自然不是了。入宫和做官、做买卖或种地谋生是一样的,行当罢了。便皇后也不例外。”
“……”
“人去为官为商,为的是求前程、求钱财、求名望势力,做嫔妃也一样,为的是求荣宠、求权势、求儿女得皇嗣位置。且看过去历朝历代,这几条路的最后赢家多半都是谋出来、杀出来的,所以虽然面上看似截然不同,实则并无多大两样。”
三娘不说话了,只咬着舀馄饨用的调羹,若有所思看着二娘。又略想了一会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呢。”
“所以说,莫要与皇家为妻妾,若势在必行不得不为,那便需笑面孔包一副铁心肠,再勿肖想什么夫妻恩情……”
此时长安城已经不再宵禁,但毕竟前头曾禁了许许多多年,所以百姓其实并不惯天黑后出坊,多半只做坊内走动。而过年却不同了,因为多的是人要走亲戚,或呼朋唤友去外头玩耍吃酒等,晚归难免,商户亦要抓紧时机做生意,是以初一至元宵,夜间街巷内往往颇热闹,其中尤以元宵为最,常灯火通明彻夜不息,且有灯市、集市、百戏等,樊楼酒肆亦狂欢不歇。
正说到这儿,二娘却见对面三娘脸色骤变,瞪大眼睛见了鬼似的伸头半站起来直愣愣望着自己背后方向,二娘连忙扭头也看,却只见后面宽阔大街上路人如织川流不息,哪看得出什么异样?
“怎么了?”二娘皱眉问三娘,结果话音刚落三娘就腾一下越过她要往店外冲去。二娘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她,可三娘照样眼不错地瞪着街北方向,头也不回说道:“等下我自会回去,你不必担心,也千万不要跟来。”
“你看见什么了?!”二娘急了。
三娘一愣,整个人冻住似的不动了。二娘被她一带,也不由自主发起傻来,这正傻得说不出话呢,却听三娘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方鬼……”
方鬼?那是何物?
二娘刚想开口询问,就觉三娘用力一抽胳膊,挣开自己手飞也似地跑了出去——二娘比三娘大了三岁,可如今力气腿脚却已远不如她,勉强追了几步后,便不得不眼看着妹妹穿着赤褐胡服的背影消失于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