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仙子点头,又问:“那排下来是哪个呢?”
三娘听了,心里琢磨了起来:那太子虽然死得惨,但她终觉得另有内情。至于小娘子的家里人……她父亲纯粹就是以女求荣,虽然女儿死了却得了被太子亲口承认过的外孙,只怕自己要可怜他他还不答应呢。倒是……
“我想……大概是小娘子的母亲吧?”三娘如此答道,但没想到慧仙子却摇了摇头。
“那是?”
“是那小娘子所留下的小郎君啊。”
三娘一愣,接着便想到了许多:那孩子刚生下来便没了父母,光这一条就算得上苦不堪言,因为必不会有人如母亲般为他着想。他又生于皇家,虽然锦衣玉食,但宫墙之内就是个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的地方,他一路懵懂长大,得硬吞多少眼泪?且他身世存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哪天便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何其羞愤难堪?更雪上加霜的是他还有那样一个外公,说不定会教他些什么歪理,把他带到什么歪路上……
凡此种种,三娘真是光想想都觉得心酸,不禁觉得慧仙子说得极有道理,于是由衷点头。
慧仙子不语,只是看着三娘。她凤目秀美,目光灵动,且黑眼珠颇大,三娘被她这么看着,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勾魂摄魄。不过一会后慧仙子便移开目光,笑将起来:“看你们这副认真模样,我不过讲个故事罢了,你们还感怀起来了不成!”
说着便催再上热酒,又探身去大汉那边掏了筹筒过来,拽出一根,自行读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在座各劝十分。”
众人哗然,笑骂慧仙子“臭手爪”。慧仙子笑得前仰后合,带头干了这杯,其他人纷纷响应举杯,刚才沉寂气氛一扫而空。
到此时,三娘已然喝了三杯了。这酒味虽清新,后劲却实在是足,待慧仙子再抽一签时,她已经有些熏熏然。迷迷糊糊间,她似是又听到了一些零落片段,好像有太液池畔的逸闻、西南群山中的怪事,不过已无法分辨那到底是怎样故事了。
劝酒与嬉笑声中,她觉得眼前慢慢铺上黑色,直如沉入深井当中,声光皆远,万事虚无。